秦非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是。”污染源道,“就像我们找到的那些灵魂碎片一样,空间是我的领域,也是属于我的一部分。”
属于污染源的一部分。
秦非忽然意识到,他在黑暗空间中看到的,那些和他的梦境有所重叠的画面。
极有可能是属于污染源的记忆。
“你有想起什么来吗?”秦非试探着询问。
他记得,污染源之前曾经说过,对于过往的一切,祂全都不记得了。
在污染源的印象中,记忆中残留的仅有黑暗。
祂就像是生于不可名状的世界深处,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会不断地在无数副本世界间巡回往返,制造出一个又一个新的污染和怪谈。
但同时。
污染源却又很确定,这种感觉并不真实。
污染源一清二楚,那些错觉全是系统强加给他的。
祂是有过去的。
无论一个人的记忆再怎样被扭曲,被隐藏,只要事情曾经真正发生过,就必定会有迹可循。
所以,当黑暗空间发生震荡时,出现的那些画面,是否正时污染源记忆的一部分?
既然秦非能够在梦中的画面里看见污染源。
那么污染源的记忆中也存在着秦非,就是一件无比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秦非追问的有些急迫:“你之前和我说过,系统藏起了你的四块灵魂碎片,现在应该已经找齐三块了吧?”
在狼人社区那面铜镜所联通的失落之海。
在雪山的虫巢深处。
还有创世之船上的那个少年。
只剩最后一块了,拼图马上就要完成了。
污染源的记忆有没有恢复?
很可惜,秦非没能听到他想要的答案。
对面的男人摇了摇头:“没有。”
记忆依旧空白一片。
与以往有所不同的是,祂对面前的青年有了更为清晰的感知,祂十分清楚地明白,他们曾经是熟悉的。
祂之于他,甚至比对自己更加熟悉。
可除此以外,污染源仍旧什么也没有回想起来。
即使已经只剩最后一小片,残破的灵魂依旧是残破的,并不完整。
秦非有点失望,在失望之余,又微微松的口气。
怎么说呢……假如污染源和他一样,想起了一堆乱七八糟少儿不宜的画面,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
秦非从回到房间以后,就一直抱着一堆被褥,他尖尖的下巴抵在被子上面,蓬松的发丝和棉被将他的脸衬得仅剩巴掌大。
或许是因为他以这样的姿态在门旁边站了太久。
污染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无师自通地开始做一种非常不符合他身份的事。
他迈着长腿,两步跨至床前,伸手就要去掀秦非的被子。
菲菲:!!!!!
公主瞳孔地震:“住手啊!!!”
公主的闺房是你能乱动的吗?妖魔鬼怪速速退散!!!
青年差点没瞬间化身尖叫鸡,如同一阵旋风般刮到床前,一把拍开污染源的手。
男人身形微滞,默默无声地将手收回,可怜又有些委屈地解释道:“我想帮你铺床。”
秦非斩钉截铁:“用不着。”
污染源:“那——”
秦非在祂话未说完时便先行打断:“你什么也不用做,如果真的想做什么,就先走吧。”
秦非有一肚子的话想问污染源,可他也知道,污染源肯定什么都回答不出来。
既然如此,祂还不如赶紧消失在他面前,现在秦非一看见污染源的脸心里就堵得慌。
污染源连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都不清楚。
被凶了一顿,祂也不生气。
祂抿着唇,退后一步,又退后一步。
像是想用实际动作解释,自己无意侵入属于秦非的领地。
“那我走了。”祂干巴巴地说道。
秦非抬起手挥了挥,不带半分留恋:“好的,再见——等等。”
秦非的目光带上了几许怀疑:“你要走到哪里去?”
虽然污染源说过,在中心城中是灯下黑,祂不会轻易被系统发现。
但毫无疑问,祂这样一个不能见光的存在,也是不可能随处乱走的。
所以他要走也只能是……
“回戒指里去。”污染源回答的理所当然。
秦非:“……”
他是真的会心梗。
秦非:“你在戒指里,可以看见外面吗?”
污染源颔首:“可以。”
秦非觉得更怪了,怪得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不舒服。
所以,他这三天里躺在床上做那种梦的时候,污染源其实都在戒指里看着他?
变态吧!!!
小秦默默咬牙切齿。
就像是看穿了秦非在想什么,污染源在这一整个晚上,终于说出了一句颇为合他心意的话:“不过,我不能在戒指里待太久。”
祂望着秦非的眼睛,仿佛是在揣摩着对方的想法:“我马上就要出发,去找第四块碎片了。”
第四块,也是最后一块碎片。
“系统藏得很深,估计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找到的。”污染源眉心微蹙。
“你的下一场副本在什么时候?”
秦非:“大概再过一礼拜。”
“我明白了。”污染源颔首,“我可能暂时要离开一阵子,下个副本开始的时候,我会再回来的。”
秦非蓦地松了口气:“好。”
赶紧走。
秦非这边没有一点问题。
假如染源现在回到戒指里,对他来说才是最大的阻碍,一想到戒指中藏了这么大一个人,秦非觉得,自己今天晚上绝对会失眠。
污染源的眼底染上些许笑意。
祂明明是被秦非轰走的,可是却显得非常心甘情愿。
祂好像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又怕秦非不想听,在原地站定片刻,身形微闪,如一缕烟雾般消散不见了。
密闭没有开窗的房间中,一抹风刮过秦非身边,擦过他的脸颊,就像落下了一枚轻柔的吻。
青年面无表情地站在床边。
许久未修剪的额发显得有些过长,遮住了他的眼睛,浅色的瞳孔流光闪烁,令人全然猜不透他此刻脑海中在思索些什么。
他将怀里的被子扔在床上,又把床上原本的被褥掀起,直接丢在了地上。
然后,他在床边坐下了。
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秦非和污染源、以及戒指之间的联系似乎变得愈加密切了。
现在,他甚至可以感觉到污染源是不是存在于戒指里。
污染源是个言而有信的人,祂说走了,就是真的走了。
戒指中空空如也,房间里也只剩下了秦非一个人。
秦非长长地舒了口气。
头脑中一片混乱,青年无意识地旋转着手指上的戒指。
他觉得,自己似乎身处于一个巨大的谜团中,并且这谜团正在变得越来越大,逐渐侵蚀了他周遭的一切。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笃、笃、笃。”
卧室门口,传来有节奏的三声敲击。
秦非下意识的以为,来人是弥羊,或者林业萧霄。
但当这个念头浮现在脑中的那一刹那,秦非立即便反应过来。
事情有点不对。
在敲门声响起之前,秦非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说话声,脚步声。
通通没有。
门外的来人就像是凭空出现在那里的。
“笃、笃、笃。”
敲门声再次传来。
秦非眸色微沉。
他盯着门看了一会儿,动作轻缓地起身,走到窗边。
他的卧室在二楼,不高,拉开窗,外面就是别墅的后花园。
但现在,当秦非打开窗向下望时,他并没有看见楼下那一排熟悉的,被别墅管家NPC修剪成了滚圆形的灌木。
他只看见了一片漆黑。
有某种东西,将他的房间隔绝起来了,秦飞瞬间确定。
如此大费周章的深夜造访,来人会是谁?
秦非首先想到的是蝴蝶,可很快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不会是蝴蝶。
以蝴蝶一贯的作风,倘若他能有机会完成这样一场绝妙的包围,恐怕早已派手下踹门而入,再踩着他那锃亮的黑色高筒皮靴,堂而皇之地站在秦非的面前了。
“笃、笃、笃。”
外面的敲门声第三次响起,节奏不变,依旧不急不缓。
这位前来拜访的客人似乎极其富有耐性,并且十分愿意在秦非身上耗费时间。
每一次敲门,都间隔着一模一样的时常。
秦非坐回床沿边。
他试图呼唤鬼婴出门看看情况,可出人意料的是,就连鬼婴都无法突破这间卧室如今的屏障。
连鬼婴一个NPC都出不去。
要指望可能已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弥羊萧霄他们发现异样来救自己,似乎也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在敲门声第五次响起的时候,秦非起身,动作不紧不慢地来到门边。
在夜晚的中心城中遇到这样一件事,无论是谁,恐怕都会产生十分激烈的反应,可秦非却异常平静。
他打开门,走廊上的穿堂风吹拂着他的衣摆。
秦非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青年纤长的睫毛上扬,眼底闪过一丝清浅的诧异。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