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依旧一片漆黑。
船上的NPC们似乎都不太喜欢开灯。
起码在底层船舱中,灯的存在感低到可怕。
船工穿行在一片漆黑的长廊中。
他的脚步声很响,恰好掩盖住了秦非轻到机不可闻的动静,在前行近百米后,一道灰色的铁栅栏门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门后有个人,正跪坐在地上。
他的双手双脚都被锁链缠绕着,手臂被向上方两侧撑开,脖颈处也坠着条铁链。
船工从怀中掏出钥匙,打开了铁牢的门。
虽然牢中那人没有抬头,可仅仅只一眼,秦非就将他认了出来。
这就是他今天在甲板上看见的那个囚犯。
船工走进铁牢中,动作十分粗暴地拽起囚犯脑后的头发。
他将囚犯的头狠狠一提,囚犯被迫仰起脸来。
但他没有睁眼,垂落的睫毛紧紧压在眼睑上。
秦非终于看清了那张脸。
那果然就是污染源。
奇怪的是,和秦非以往曾见过的每一次都不相同,眼前的污染源似乎并不完全是秦非记忆中的模样。
准确一些形容,他似乎更像是污染源的少年体。
少年看上去至多不过十五六岁模样,身形瘦削。
作为一名NPC,和副本中其他NPC一样,秦非也能够看到他头顶空气中悬浮的说明提示。
但他的提示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好感度???(——)】
一连排问号,秦非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好感度条。
不知从下午到现在这段时间里,他都遭受了些什么,他上半身原本尚算完整的黑色的衣物已经整个变成了碎布条,稀稀疏疏地挂在身上。
秦非半眯起眼看,那似乎像是鞭子抽打过的痕迹。
衣物背后,是一具劲瘦苍白的身体。
身材不算健硕,但肌肉紧实有型,边缘清晰分明。
本该是颇为赏心悦目的一幕,此刻却令围观的众人只想咋舌,因为那身体上已经被重重伤痕扑满,说一句血肉模糊也不为过。
“这个怪胎。”
船工扯着少年的头发看了他几眼,很快又撒开手。
他将掌心在衣服侧边摩擦了几下,好像那少年的头发是一把什么脏东西似的。
“没跑就好。”船工自言自语,说着转身向外走去。
秦非跟着船工,原本只是想确定他是否会离开底舱,如今打探到了囚犯的藏身之处,这对秦非来说算是个意外之喜。
只是,秦非还没弄清,污染源在这个副本中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而且秦非总感觉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当时在甲板上,这少年与秦非对视了一眼,那双看向秦非的眼睛里分明写满了陌生。
秦非原本以为,或许这少年和他曾经见过的那两枚污染源碎片一样,在和主体正式融合之前,作为失去记忆的部分灵魂,污染源碎片是不认识秦非的。
但,在更近距离的接触下,秦非意识到,似乎并不止如此。
在过往的副本中,秦非和污染源之间总是有着很强的感应,秦非总能发现并精准捕捉到污染源的气息。
可在这个副本里,在眼前这个少年身上,秦非却什么也没能感觉到。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秦非转动着指尖的戒指,戒指里没有传来任何回应,里面的污染源就像是消失了似的。
明明以前,在靠近碎片的时候,戒指都会发烫的。
从秦非和船工踏入囚牢的那一刻开始,眼前的少年就没有睁开眼过,自始至终都在昏迷。
秦非没有机会和他交流,也并不打算在这里久留。
他重复着来时的动作,像一道影子,又如一抹鬼魅,将身形隐藏在一片漆黑中,尾随在船工身后,朝牢门外走去。
可就在他向前迈出一步的瞬间,秦非却忽然发现,自己动弹不了了。
缓慢挪移的镜头忽然停住,直播大厅里的观众们开始交头接耳。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老婆怎么不走了。”
“老婆是不是又有新的发现?”
“可是这样好危险唉,和船工之间的距离太远,只要NPC一回头,主播就会暴露了吧。”
……
观众们议论纷纷。
而副本内,秦非正死死咬着他的嘴唇。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身体突然不受控制了?
嘴唇上传来淡淡的铁锈腥气,秦非费尽全身力气,想要将脚从地面上拔起,追随着前方NPC的脚步离开牢房。
可两只脚就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地板上一样,纹丝不动。
随后,秦非感觉到,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腰间。
然后顺着他的脊骨,缓慢攀升到了脖颈处。
……这牢里还有第三个人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身后传来一阵温热的气息,人类的吐息喷洒在秦非耳后的皮肤上。
他不是还戴着头套吗?为什么那气流的触感却那么清晰!
秦非甚至感到,自己那一小块皮肤正在轻轻颤栗。
秦非动弹不得,但他知道这只手是属于谁的。
是牢中的囚犯,那个浑身伤痕累累的少年,那个拥有着和污染源相同又不全一样的那张脸的人。
一切都十分古怪。
少年身上分明被锁链缠绕着,他明明失去了行动力,可此时,锁链却好像完全没有对他造成任何阻碍。
并且,随着他的一举一动,铁链没有发出丝毫碰撞声。
他已经整个贴上了秦非的后背,两道身影在黑暗中纠缠在一起,而前方的NPC毫无知觉。
当他将秦非完整地圈禁在怀中以后,秦非感觉到,身上那股力量消失了。
危险!危险!秦非脑内像是拉响了一盏疯狂鸣笛的警报。
船工的一只手已经覆上门板。
秦非可以预料到,当他推开那扇铁牢门,迈步踏出门外以后,他就会转过身来。
然后,牢房内的这一幕,便会毫无遮掩地暴露在NPC眼下。
秦非反应极迅速地抬手,预备给身后的人狠狠一记肘击,以期脱离他的控制,但这攻击失败了。
抬起的手臂又被压下。
……要被看到了!
秦非眼周的肌肉发出轻微颤抖,船工已经走到了门外。
但船工没有回头。
这扇门似乎只有在打开的时候需要用到钥匙,船工踏出门外后,连转身都没的动作都没有,反手将铁门狠狠地甩回原位。
砰!
铁门重重砸在门框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秦非默默松了口气。
即使在生理上难以体验到恐惧的存在,秦非却依旧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跳速度刚才正在瞬间加快。
血液在血管里发烫,太阳穴突突直跳。
或许是因为秦非开始挣扎了,背后的少年箍住他的手臂更加用力。
那伤痕累累的臂膀上,薄薄一层肌肉下,迸发出了惊人的爆发力,束缚住秦非,令他动弹不得。
他的一只手禁锢住秦非的脖颈,另一只手则握住了秦非的腰,少年的掌心实在很有力量,手指按压在腰间,传来痛楚,以及细微难以觉察的痒。
按住后颈的手力道开始加重,背后那人正在用指腹揉捏着那一处皮肉。
腰间的手不知不觉间滑落到了秦非的大腿,现在,秦非整个人被那少年环抱在怀中。
而他则正在像一只狗一样,轻轻耸动着鼻尖,嗅闻着秦非的气味。
秦非完全不明白少年究竟想做些什么,他感到很别扭。
这家伙总不能因为他带着猫咪头套,就将他当做一只真正的猫来对待吧?
这真的是污染源吗?污染源会这么不讲道理?
——好吧,其实秦非前两次碰到的污染源碎片也都一样,很不讲道理。
光幕对面的观众们正在疯狂地捂嘴尖叫。
“卧槽,我去,他们在干嘛啊?!”
“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吗???”
“救命,气氛越来越怪了,怎么感觉逐渐要往一些R18的方向发展……”
“放开我老婆嗷嗷啊啊啊,我老婆只有我才能摸啊!!”
……
后颈处的手顺着脖子滑到了前方胸口,正对锁骨的位置。
然后又开始向上爬。
在遇到半路突起的喉结时,他就像得到了新玩具的小孩子,细长的指尖好奇地在上面画着圈。
秦非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这样被动忍受下去了。
“……你想做什么?”从青年嗓音中流淌出的声音格外嘶哑。
在问话的同时,秦非一直在试图用力挣脱开身后之人的束缚。
一直没能成功。
秦非想喊鬼婴帮忙,但鬼婴也失联了。
艹。
好脾气如秦非,也忍不住开始在心中暗骂起来。
就他妈离谱!
背后的人没有回答,秦非扭过头,和他四目相对。
那双湛蓝湛蓝的眼睛,宛如一汪平静深邃的湖泊,他鸦黑色的睫毛轻轻颤抖着,视线一寸寸从秦非身上扫落。
那目光的穿透力实在太强,让秦非感到,他仿佛能够透过面前的猫咪头套、剥开这身不属于他的西服,看见自己身体更加内里的部分。
就还,挺让人难受的。
秦非不着痕迹地吞咽了一下。
下一秒,身后的人突然拉起了他的手。
掌心中传来冰凉坚硬的触感,少年往秦非手中放了个东西,秦非低下头。
他给了他一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