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先生!”驾驶系统带着哭腔,“我要向特别督查局举报你!”
晏君寻加足马力,跑车颠得几近飞起,车内挂件兴奋地蹦跳,两侧高矮不一的建筑在暴雨中投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车飙过钢筋狰狞的废弃道路,像脱缰的野马,溅起肮脏的泥水,绕晕了驾驶系统。
跑车在冲出巷口时猛然刹住,车轱辘在柏油路面上擦出半米长的痕迹,让另一头打着灯的老式货车先过。那车开得很慢,晏君寻看到车上贴着“准点清洁”的广告。雨下得太大,把广告冲刷得起了卷,都有些褪色了,看着很破旧。
“我想吐,”驾驶系统煞有其事,“我真的要吐了,我可以,我马上就呕——”
晏君寻咬碎糖,把驾驶系统敲成了静音,ID通导器正好叫起来,显示的名字是姜敛。
“来了……”晏君寻接通。
货车的车窗没有摇上去,驾驶位上的女人正在边开车边跟人对骂,隔着雨听不清,只能看见她用力砸了下方向盘,唾沫星子飞出几点也顾不上擦。
“……五分钟就到。”晏君寻打着方向盘,跟货车错了过去。
* * *
姜敛在监禁所的门岗审查处坐着喝茶,听着外边传来车声,立刻迎出去,撑着伞朝车喊:“雨天还开车,太不方便了!”
晏君寻下车进入门岗审查处的面部识别处。
“欢迎您,”监禁所自动检测门向两边打开,温柔地说,“热烈欢迎您,停泊监禁所愿意为您提供如家一般的温暖。”
“谢谢,”晏君寻认真地说,“我暂时还没有住进这里的打算。”
姜敛的皮鞋浸了雨水,在走廊里留下了湿漉漉的脚印。他用帕子擦着眼镜片,边走边说:“特装特派员傅运是傅承辉的侄子,在光桐监禁所担任所监长一职,负责编号01AE86的转交事务。这人脾气急,讲话直。”
说着晏君寻已经看见走廊尽头的人了。姜敛把眼镜戴回去,在跟对方握手时歉意地笑着:“不好意思傅先生,久等了。”
傅运跟姜敛握手的动作略微迟疑,他的目光在晏君寻身后迅速扫了一下,没有看到其他人。他点了点头,算是原谅了他们的迟到,接着皱起眉,说:“晏先生真年轻。”
“是啊,”姜敛顺势说,“要不是傅指挥点名找他,我还真不敢把人交给他。”
“我说实话,我是不赞同放编号01AE86出来协作办案的,但是老傅铁了心,我也没辙。”傅运走在前头,在过层层识别时,再次回头打量着晏君寻,“你接触过黑豹测试吗?”
晏君寻如他所料,十分惭愧地答道:“没有。”
“也是。”傅运压根儿没抱希望,就是随口一问。
监禁门“唰”地层层打开,通道内设置的预警系统开始闪烁红灯,它用机械的声音重复:“编号01AE86已送达,请保持高度戒备。重复一遍,编号01AE86已送达,请保持高度戒备。”
最终门禁三次核对后,紧密咬死的齿轮无声打开。内部光线偏暗,晏君寻背着光,只看到了停泊监禁所陈旧的牢门。
“你们这里还是上个世纪的监禁设施,太不安全了。”傅运抬手,粗暴地砸了砸感应器,喊道,“编号01AE86!”
门内寂静无声。
“编号01AE86,”傅运没看晏君寻,而是隔着警报,冲感应器说,“编号01AE86,别他妈的装死!”
监禁所的束缚锁电流猛窜,发出指甲刮划墙壁般的声音,牢门内却始终没有人露脸。
傅运在光桐监禁所的时候不需要近距离接触编号01AE86,现在停泊区监禁所的光屏看不到内部情况,他只能一边扶着腰后的警棍,一边跨进去移动向门。
“编号01AE86!”傅运没有贸然凑近,只是用眼睛继续窥探门的内部。如果不是感应器上还有热量显示,他几乎要疑心编号01AE86跑了。
“妈的,别玩花样,”傅运摁住门,朝着里边喊,“时山延——”
门上面倏忽露出张脸,傅运顿时寒毛直竖,下意识地向后仰。谁知道停泊监禁所的传递口开那么大,他的皮带被拽住了,想退后的瞬间整个人已经撞到了牢门上。
系统立即疯狂报警,高叫着:“警告!远离编号01AE86!警告!请迅速远离编号01AE86!”
“戒备!”姜敛马上拔枪。
“打个招呼。”
编号01AE86声音低沉,仿佛是正在巡查地盘的兽类。他漆黑的眼睛盯着傅运,好像盯着只惊慌失措的猎物。他凑近牢门些许,喉间发出浑浊难辨的笑声。
“不要慌张,”编号01AE86目光四处探寻,最终精准地落在了晏君寻身上,而口中还在和傅运讲话,“你听,哗啦啦的……你尿裤子了。”
傅运惊慌低头,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他恼羞成怒:“操!”
编号01AE86却在警告乱叫的系统声里,朝晏君寻吹了个自在的口哨,愉悦地说:“你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