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万里、漂浮在海上的昆仑山正殿中,巍峨的圣子神像忽地断了一只翅膀,已经往殿门外走的西王母顿了步子,回头看了一眼破碎一地的碎裂石块,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顺着雕像的位置慢慢坐了下来,任凭华丽的袍子拖曳了满地。
殿中一片寂静,只有西王母一人。
这安放历代圣子神像的殿宇一直只有西王母和圣子能够进入,如今昆仑山已经失去庇佑他们许久的圣子,而新的圣子还没有被选出,常年来便只有西王母一人过来。
每一代选出的圣子都是承天道功德,有庇佑之责的青鸟,这些久久陪伴着西王母的青鸟就像是她的孩子一般,原先,青鸾也只是其中最普通,最不显眼的一个。
神的一生漫长而孤寂,女娲因此造出始人陪伴自己,而她也承担了始人叛乱带来的反噬,早早身陨,西王母没有这样大的胆量去创造一个新的生物出来,便常年与自然动物为伍,昆仑山中多奇绝树木,加之梧桐生得极为壮大,就连凤帝也曾来此休养生息,追随凤帝而来的鸟类便越来越多。
长久以来,西王母得了天道庇佑,可选青鸟为圣子,保佑昆仑山长常年青翠,远离战火。
在上一任圣子身陨之后,西王母重新在众多青鸟中进行濯选,而他们的考题便是围坐在他们时常浣洗羽毛的青莲池旁,看着池中难得一见的青莲,从中找出光影照射在哪片花瓣上。
据说,只有被天道看中的、有大因果大造化的人才能看见那团光影。
那次的濯选时间意外地长,五个时辰过去了,依旧没有青鸟能说出光影照在那片花瓣上。
光影每隔一段时间就自由变动,西王母看着那团光已经绕着青莲转了好几圈,对上的依旧是几百只青鸟茫然无知的眼神。
若是六个时辰过去还没有青鸟能看见那团光影,就说明这一代青鸟中没有能担圣子职责的人,西王母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耐着性子等到最后一刻,终于在时间快到尽头的时候,听见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重重青羽中传过来,落在西王母的耳畔。
“最边上耷拉着的花瓣上。”
那是一只瘦弱的,被一群青鸟挤得最后头,甚至让人怀疑他是否能看见莲池的小鸟,他甚至连庇护自己的羽毛都没有长全,青鸟本该最漂亮的尾羽他一根都没长出,此时看着众人正看向自己,胆小的把秃尾巴藏在屁。股后面。
一阵寂静之后,百余只青鸟窃窃私语起来,从他们的眼神中,西王母看出没有一只青鸟相信这只弱小的青鸟能看出光亮所在,可是他确实说对了。
怕是凑巧,西王母特意等了一会,光团在最后走向花蕊旁的第三个花瓣,她才开口问道:“现在呢?”
小青鸟嗫喏着,小心翼翼地说出了正确的答案。
西王母松了一口气,而后眉间又涌上一丝忧愁来。
有天道承认的圣子固然是好的,可这么瘦弱的青鸟真的能担起庇护昆仑山的重任吗?
她抱起那只弱小的青鸟,把他带回了主殿,开始亲自教他术法,教他修炼,教他化形,她从来没有花费这样多的精力和时间在圣子身上,因为过去的圣子被选出的时候就已经出类拔萃,足够独当一面。
可这只青鸟的胆子实在是太小了,西王母能感受到他无时无刻都存在的惶恐,即便他的地位已经被拔高,原先欺负轻视他的青鸟都不敢再正视他,可他还一直战战兢兢的,就连取名也没敢褪。去本相——往常的青鸟成了圣子之后都巴不得早点摆脱青鸟的身份,取一个配得上这神殿的名字,而这只青鸟却说自己叫“青鸾”就行。
西王母一点一点的教导下,青鸾成长得很快,他的术法学得很好,只是在众多青鸟中算不得最拔尖的,他的化形也很顺利,只是因为本相孱弱化得要比旁的青鸟晚一些,唯一能够远远比得过其他青鸟的是他化形后的容貌,一天比一天清丽,极有圣子的模样——这些比较不是西王母眼中在意的,只是青鸾总是下意识地还同那些青鸟比较,似乎还没能摆脱过去被轻视的阴影。
平日了除了见西王母,青鸾不与任何人结交说话,他总是一个人自言自语,后来他的身边多了一把木剑,西王母看着是他自己削出的手笔,便猜想是青鸾自己给自己做了一把木剑陪伴,她知道这个孩子性子孤僻,极难同人交心,便也未曾过问。
青鸾同他唯一的朋友——那把没有任何生气的木剑玩得极好,恨不得时时都抱着,时常还会轻轻地用鸟喙啄着它晚,漫长的修炼时光中,这把用普通神木做成的剑也在时间中变得坑坑洼洼,最后当中断裂。
青鸾默了许久,第一次求了西王母一件事——他想用昆仑山中的矿石重新打造一把剑,请求西王母准许他进入山脉中选矿石。
昆仑山乃是神山,用它的矿石造剑可万年不坏,坚硬异常,只是这山中采矿需要缘法,有缘法的随意进山就能捡到矿石,没有缘法的挖地三尺也寻不见半分。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西王母便允了。
自此之中,修炼的空隙时间青鸾便会去山中寻矿石,那个时候他才化形不久,经常累得维持不了原型,便扑棱着翅膀,一点一点把他看中地矿石从山脉中啄出来,再亲自画图纸,用爪子刻模,用了许久时间才练出了一把剑,名唤“潮生”。
西王母还开玩笑说过他给自己的名字那般草率,给剑的名字却起得大气,青鸾却说这把剑配得上“潮生”这样大的名字。
剑铸成之后不久,青鸾便修炼到了能主持祭祀的时候,这也算是被天道选出的青鸟的第一次考核,寓意着被选出的青鸟并未荒废时光,对昆仑山有庇护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