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后,他似雪人一般要融在着雪白之中,却还是没有等到帝王打开那扇门。
寂静的暮色中只有雪落下的细碎之声,裴朔雪收拢灵力之后本就对人身诸多不适,可好歹无论是在蜀州裴家还是平都入仕,他都未曾受过这般苦楚,娇惯了的身子竟有些受不住,只是在雪中跪了这些时辰便觉得浑身浸在冰水中一般,麻得不能动弹。
他实在想不出原本占在上风的棋局怎么就一招翻转,赵璜怎么突然失了圣心,封去了胥阳,就连中宫皇后都没了权势。
裴朔雪自觉在始帝时期都未曾有如此落败之时,赵珩就像是他命途中注定跨不去的一道坎一般,遇上他再顺遂的事也会变成另一副模样。
因四周极静,踩在雪地里的靴子声由远及近,不多时,裴朔雪瞥见地上伞面的倒影,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清冽的雪将空气变得凌冽,混在呼吸中的还有他再熟悉不过的松木香。
那个一直追逐着自己的步子,连熏香也要仿了的人随着他抬头落入了眼际。
赵珩薄唇抿成一条线,手中拿着的伞倾倒在裴朔雪的身上,任由雪花落在自己黑色的大氅之上,像是落入夜空的点点星光。
“师尊就那般地中意他吗?”
半晌,赵珩的声音响起,轻飘飘的,像是被风一吹就能散开。
裴朔雪想起清玉山的时候,也是一站一跪,那是跪着的落魄小孩已经拔高成了这般长身玉立的模样,而自己居然成了跪伏在他脚边的人。
他嘴角抹开自嘲一笑,缓缓伸出手去,慢慢地揪住了赵珩的衣角。
“求你,赵璜不能死。”
被发去胥阳只是第一步,裴朔雪不觉得赵珩会放过他,没有了储君身份,赵璜在胥阳横死也无人会管。
而赵璜一死,裴朔雪便再无拨乱反正的翻身机会。
裴朔雪一直以来都只是逗弄着赵珩,即使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死在他的手中,也未曾真的下死手去对付他,往常他总宽慰自己是因为赵璜的地位牢固,他没有必要去寻赵珩的麻烦。
可到了此时他才知道,他不动赵珩,原来是因为自己不想。
即使到了此时,他还是不想。
他宁愿放下身段求他。
“只此一事……”裴朔雪话音微弱,被赵珩拉出衣角扯出之后差点被拽倒。
“原来在师尊眼中,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赵珩自上而下地微垂眸子,眼中满是讥讽和冷意。
裴朔雪心中一钝,还未来得及被那眸光灼伤,便觉身子一软,就要往雪中倒去。
没有触到意料之中的冰冷,裴朔雪脸颊触到一片柔软而温暖的皮毛,他脑子昏沉,微微发了一下怔,才发现自己身子已经离了地面约莫两三尺。
整个身子被带着赵珩体温的大氅环绕,一时之间冰冷的手脚竟生出烫伤一般的热来。
“若我真杀了他,师尊会恨我一辈子的吧……”裴朔雪迷迷糊糊地听见赵珩的声音在耳边忽远忽近。
“可是那样的话,师尊一定会永远地记住我。”
裴朔雪茫然地“唔”了一声,昏沉之中只觉身子所在是个极为安心的地方,鼻翼间的气息是那般熟悉,他下意识地寻了个舒服的地方,额头抵着赵珩的肩窝处沉沉睡去。
赵珩感受到他在怀中的依赖,双臂微微收紧,深邃的眸子终于敢在裴朔雪沉睡之后落在他的脸上。
连日的奔走让裴朔雪本就清瘦的身子又瘦了一圈,抱在怀中轻飘飘的,好似随时都会消失一般,可双臂收紧又觉得硌得人心疼。
“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赵珩眸光微动,微微侧头,在裴朔雪的脸颊上落下怜惜的一吻。
作者有话说:
珩珩:杀也不舍得,不杀又总和我作对怎么办?
裴裴:不想杀,可不杀他以后会杀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