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只安定了两日,一。夜突受袭击,赵珩和瞿逢川护着赵焕退离营帐,进入城墙内抵抗。
赵焕全身而退之后,几个草原部落反而停止了攻击。又过几日,赵焕和赵璜被瞿逢川护着回平都,只留下赵珩在上阳固守。
赵珩身上的伤还未好,又经过两次鏖战,这伤便一直在甲胄中捂着,不仅没养好,反而闷得重了些。
赵焕和赵璜走后,赵珩至少不需要担着护卫陛下和太子的责任,外头兵将派遣还有岑析顶着,他便可脱了甲由着医官上药。
岑析刚巡视过一番换岗的兵将,趁着吃饭的空当顺便来瞧一瞧赵珩,正瞧见他上了药,光着上身等着药晾干。
岑析进来之后,医官识趣地退了下去。
岑析扒拉着碗中的菜,毫不见外地坐在赵珩的身边,瞥了一眼赵珩桌子上放着的清粥小菜,故意夹出碗中的一个大鸡腿,毫无形象地啃得香甜,逗弄赵珩道:“吃了几日的清淡菜,还要披甲上阵,我们殿下是不是都瘦了?好在陛下和太子走了,殿下不用再在他们面前立规矩,不然还得再多吃几日的清粥……咦,你怎么用的还是军营里的药膏?太子殿下帐子里不是留了很多吗?”
赵焕和赵璜走之后,岑析让人将他们住过的帐子整出来,便见赵璜帐子的正中桌子上齐齐整整地摆着七八瓶药,有内服的、有外敷,个个都压着红纸上上头写着用量,简直是明晃晃地“落”下给赵珩的。
岑析先让医官将那些药都看了,确认都是上好的治伤药之后,就一股脑地全送进了赵珩的帐子里。
谁知送来的第一天赵珩就将写着药量的红纸扔了,药瓶就码在他的床头,一个都没动过。
岑析以为他和赵璜斗气,不肯用他留下的东西,咬着鸡腿含糊不清道:“说实话,别看章家各个争成乌鸡眼,可太子殿下倒是难得,既不像章家,也不像陛下,但凡换个人,殿下你在上阳的这两年都不会这么好过。”
“不是他的。”赵珩淡淡地瞥了一眼桌子上的药,默默攥紧了手,红纸上的字旁人不认得,他却最熟悉不过。
赵珩移开目光,重新落在岑析正捧着碗吃的正欢的两个腮帮子上,顿了一下,道:“外祖来信了。”
“嗯?”岑析三两下咀嚼完毕,将碗放在一边,接过赵珩递过来的信,油爪子在上头印上一个油印子。
书信上的字不多,只有寥寥几语,却叫岑析皱了眉头。
“爷爷这是什么意思?叫我们驻守不出,坚守为上?”岑析不解道:“此时不正是立军功的好时候吗?殿下救了陛下一命,此刻要是能再一鼓作气收复草原各部,那不是锦上添花?”
“你可知为何祖父戎马大半生不过是个将军,而瞿逢川未及弱冠就能封侯吗?”赵珩提点道。
“殿下的意思是……岑家早就被忌惮,不能再加军功了,就算加……也不能是再加在殿下的身上?”岑析沉思一会,斟酌着说出自己的理解。
“祖父说,正好借着我伤了这个由头,就算死守不出,不做什么强硬模样,陛下也不会追究什么的,其余的,等祖父的消息。”赵珩说道。
——
未及一月,赵珩身上的伤养得开始结痂,终于传来平都的消息。
陛下感念瑞王殿下戍守边关多年,勤勉有加,忠勇异常,兼木兰猎场中救驾有功,特封亲王,命其回都修养,随行人等一应听从瑞亲王调派。
与此同时,岑慎以七十高龄披挂上马,再出连山,征北地,平草原各部祸乱,临行前,老将军立下誓言,不平草原各部纷乱,势不回銮。
赵珩辎重车马,岑慎轻骑简从,两边人竟是在路上连一面都未来得及见,就一南一北,奔赴两地。
在路上,赵珩收到了岑慎派人送来的书信,书信中言及,岑慎以征战北地为由,换取赵珩回都,平都中一切都已打点妥当,心腹皆被岑慎送进赵珩府中,宫中岑贵妃如今也可为己用。
岑析静静地听完岑慎的信,看向赵珩的目光不再似以前那般含笑戏谑,郑重道:“在回平都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殿下。”
赵珩瞧着他认真的神情,面容也肃穆起来。
“再回平都,殿下可想好了,这次回去是为了什么?”岑析一字一句问道。
对上岑析难得正色的表情,赵珩沉默半晌,忽地笑了,他薄唇轻勾,拍了拍岑析的肩膀,上马高声对修整的车队道:“启程,回都!”
不发一言,可足以回答岑析的那个问题。
这次,赵珩不再是第一次从蜀州回平都的那般,是为了追随裴朔雪的脚步不得以而回都,此次回都,他是自愿踏入那个风云席卷之地的,是为了“赵珩”这个名字身后庇护的人,“赵珩”这个人所担负的责任,也为了“赵珩”能好好地活着。
忍冬的过往终究如大梦一场,他已经是赵珩了,不会只为一人而活。
——
紧赶慢赶,赵珩一行人还是在中秋前赶到了平都城外。
再次看到百姓云集的城门,赵珩心中一时百味杂陈,他深深地看了城门一眼,看着这个被围得四四方方的地方,纵马率先踏进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