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忍着喉间的腥甜,赵珩转身的时候微有踉跄。
“殿下。”岑析一直没敢上前,被赵珩的背影一挡,他没瞧见一点裴朔雪的衣角,只知道他们两人相谈并不愉快,直等到赵珩转过身来岑析才发现赵珩顺着掌心往下滴的血,忙上前一步扶住了他。
赵珩气急攻心,面上却还装着绝情冷淡的样子保持住在裴朔雪面前的最后一点颜面,此时已是脑中昏沉,心情起伏,一时间爱恨交杂,架得他整个人像是在冰火之间似的。
闻声而来的前院宾客来得晚,本就没看到什么,又兼刚过来就瞧见院中赵珩和岑析,更是没敢上前,全缩了回去。
此刻敢吱声的也只有明摆着就不想给赵珩面子的人,赵珩眼见着章淼大摇大摆地从自己的身边走过,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后,竟然直直朝着裴朔雪去了。
他知道自己和裴朔雪的这场闹虽没什么人敢大肆宣扬,可涉些朝堂的官员们自有获取消息的渠道,不消过夜,他和新科状元不和的事便会传到各家府邸。
新科进士都是各方势力拉拢的对象,更别说裴朔雪这么一个状元,如今他人还没走出院子,章淼已经忍不住过夜要去宽慰一番,等他走了,说不准两人一拍即合,未等明日太阳升起,裴朔雪便入了赵璜麾下。
这些赵珩都懂,可此刻他连回头的力气都没了,更别说再费心力去阻拦他们。最重要的是,若是之前他还抱有幻想,觉得自己只要顺着裴朔雪的心思,他就能考虑投入自己门下,此刻赵珩只会觉得当初自己的想法太幼稚了。
早在一开始,在裴朔雪的考量中,他赵珩就已经出了局,现在又当着裴朔雪的面暴露了自己知道他本相的事,他更是恨不得致自己于死地。
所幸,如今的赵珩抱着的是同他一般的想法。
——
果如赵珩所料,章淼主动替赵珩张罗了宴席的尾声,陪着他送走宾客后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仍有一茬没一茬地搭着闲话,裴朔雪便知他有私密话要说,命人备了好茶和茶点,两人进了书房。
这宅子是陛下赐的,书房也未曾多装饰,只有一个书柜、一张主桌和四个椅子,就这样的格致,章淼也能欣赏地看了半晌,说出“简朴大气、自有风韵”的场面话来。
裴朔雪将茶点往章淼的面前推了推:“我初来乍到,也不知平都的哪家糕点铺子做得好,随意找了一家买了些,不知章大人可吃的惯?”
章淼瞧着盘中的荷花酥,捻了一个在指尖细细瞧了一番,道:“是永福斋的荷花酥,他家换季节糕点总是上得最快的,如今不过是春日里,就开始上夏日的糕点了。不过这荷花酥还是去年的夏日上新,放出来引客,你且瞧着,等夏至一到,今年的新品便出来了。”
裴朔雪笑着说是,顺着这话赞了几句。
“荷花酥配竹叶青茶,裴大人的口味倒是和舍妹很是相似,下次见了,必定投缘。”
闺阁女子怎能轻见外人,章淼话说得暧。昧,裴朔雪心中一紧,以为他要和自己结亲,可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他还有哪个适龄的妹妹。
“舍妹未出嫁时最爱永福斋的糕点,后来进了宫口味也未大改。晋王随了他母亲的口味,也喜食这些糕点,去岁上了荷花酥后,他便带去宫中不少,舍妹尝了一直念念不忘。”章淼嘴角扯开一抹浅笑,注视着裴朔雪的眼睛眸光微动,意有所指道:“真是没想到裴大人和舍妹与晋王殿下的口味如此相似,只是不知道裴大人喜尝鲜,还是总是保留着老口味。”
章淼的妹妹是皇后,晋王便是赵璜。
借糕点来试探,裴朔雪一下子知道了他的来意。
他本想着在陛下赐予官职后,在官场上行走个一年半载,慢慢地靠近赵璜一党,这样既不显眼,也能让赵璜更信自己是真心辅佐他,可今日赵珩这么一闹反而加快了进程。
想起赵珩临走前放得狠话,裴朔雪隐隐有些头疼,此时找一棵大树遮蔽着养精蓄锐才是上上之策。
“在蜀州的时候,在下贪食花饼,之后年年都买,未曾少过。”裴朔雪斟酌了一下,回道。
两个聪明人谈话就是便利,只一个来回便各知对方心意。
得了裴朔雪的应答,章淼也松快不少,甚至抬袖给他倒了一杯茶敬他,更是敬他们在这短短几句话后变更的身份:“晋王殿下今夜瞧了先生风姿很是钦佩,特意吩咐了我,请先生得空去晋王府坐坐,我回了他,说,先生近日忙着呢,等陛下赐了官位,大人有空了再见。”
“哪里敢劳烦殿下久等,只是在下如今还未得裨益,早和殿下亲近,对殿下无甚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