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意想说些什么,想告诉凤帝往后种种都是由他身边盘踞着的那条蛇而起,想告诉他如何规避,想劝他……可最后裴朔雪还是什么都没说。
自己这身三分准五分看天的卜卦手段还是他教的,当年凤帝未必不知道往后的种种,他是清醒地任由自己一步步踏上死亡。
“我想在中洲种一棵槐树。”裴朔雪突然开了口。
中洲尽是梧桐,全是苍翠的碧色,在很久很久之前,裴朔雪就想要在自己的院子里种一棵槐树了。
一棵人间的,不受神力左右的,既可食也可观的槐树。
凤帝的眼神微微涣散,好似在奇怪他为什么会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好在在他的身影消失前,裴朔雪还是听见了那句“好”。
裴朔雪不愿看他消散的瞬间,闭眼的瞬间,耳边传来轰鸣的雷声,他不用睁眼也能知道面前的场景——是凤帝陨灭的始神之战。
这回他成了旁观者。
举目焦黑一片。
黑色的巨龙在紫电轰鸣的天空中发了疯似地盘旋着,裹挟着倾泻的银河,凝固的雪霜在他的鳞片上一次次结冰脱落,却依旧挡不住银河之水往下冲灌。冲刷着岩浆的地面上巨大的凤凰翅膀无力地垂着,任凭翅膀上的鲜血滴落在地缝中,燃起火阵,它眸子中倒映着一个青衣白发的人影,凄厉而尖锐的声音像是字字真言环绕,无形中带着威压。
——“天生玄鸟,降而生黎。子渊,遇到能看到你本相的妖,一定要杀了他。”
凤凰濒死前的怒吼具有穿透人心、催人泪下的蛊惑力量,即便是隔着遥远的影像依旧可以具有震慑心魂的颤栗感。
凤帝瞳孔中倒映着是裴朔雪死亡瞬间的场景——一把长枪自裴朔雪的胸膛穿过,刺破他肩背的蝴蝶骨,粘稠的血滴落在茫茫的白雪中。
拥有天道赐予可观未来的一双眼睛,凤帝已经预见了太多无法避免的悲剧,而在他死的最后一刻,他见到了裴朔雪的未来,并发出了警告。
这个警告随着凤帝的死一齐烙在裴朔雪的心底,数万年来未敢忘却。
与此同时,蜀州方才还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雷云密布,血紫色的雷电就像长在奇珍阁上一般,恨不得撞上去上迸发刺眼的火花。
现实中的雷声猛然将裴朔雪从幻境中拉了出来,他睁开双眼,眸色已经微微发紫。
是始神之战中同样血紫色的雷电,高高在上的那位玄帝掌控天界后再不准许有人提起当年那场战役,不准宣之于口,不准幻化在镜,否则就会降下雷劫,直指犯规之人。
裴朔雪冷笑一声,心中已经把那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骂了千百遍。
雷电只是围着奇珍阁转,没有一点落进来砸在裴朔雪的身上。
玄帝杀不死他,同样的他也杀不了玄帝。
裴朔雪缓了缓心神,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一间陈设讲究的房内,忍冬和那两只毛绒绒都歪在一边,他上前探了鼻息,发现他们只是睡着,安下心来。
雷声停了,一直掩盖在巨响下的屋中声响丝丝缕缕地传入裴朔雪的耳内。
那魅惑的,勾人心魂的呻。吟声在突然的寂静下显得格外猛烈。
裴朔雪惊恐地睁大双眼,一对兽耳自发间冒了出来,不可置信地看向红色纱帘里巨大床榻上三四个交缠的影子。
“轻点……”一个低哑的魅惑音调混杂在令人羞耻的声音中响起。
裴朔雪立起的耳朵尖红了。
又是一声娇,喘。
救命啊!
裴朔雪垂下耳朵,欲盖弥彰地捂住耳道,一手揣着忍冬,一人捞着狸猫,转身就走。
我听不见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师尊,跑什么啊?”犹带着喘息声的轻笑响起,“不是你说要买奇珍阁最贵的宝物吗?”
“我就是奇珍阁最贵重的宝物啊。”
裴朔雪头皮发麻。
作者有话说:
裴裴:救命!大大大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