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人死如灯灭,再大的仇怨,也随着故人消亡而消散。
且不说陆琼蕴不曾害她,即便二人有过节,也不至于做到这?般程度。
不过婆媳问题,自古以来难以化解,即便是民间,也有许多匪夷所?思的故事。
这?两个人,曲凝兮不需要去?探望,她也没打算多掺和。
不过犹豫着询问融月,是否该去?见?见?陆皇后,她尚未正式拜见?过这?位。
融月劝阻了她,“兰萧殿暂时不便打扰,她心性宽和,不会认为有失礼之处。”
陆琼蕴住进了兰萧殿,这?个地?方乃是她昔日居所?。
这?么多年过去?,里头早已?物是人非,大变模样。
曲凝兮曾进去?过几回?,当时在偏苑的水榭旁会见?太子殿下?,是荒废的殿宇。
此刻兰萧殿迎回?它的主人,想必要忙乱一阵子。
前几天,陆家人的棺椁被?挖了出来,摆在金銮宝殿前,见?证了天庆帝的狼狈。
真相大白,沉冤得雪,他们?英年枉死,而后应当风光大葬。
陆琼蕴要为此费心,不过一直以来身子不好,最忌讳心绪起伏,所?以这?几天不见?外客。
曲凝兮理?解,也不急着去?给?她请安。
皇宫里一气之下?多了好几位病人,可把太医院给?忙坏了。
原先几位御医就被?天庆帝拘留在承明殿,现在更?是脱不开身。
所?有人都在忙,曲凝兮也不例外,她要开始接手宫务,以及商量着如何安置后宫这?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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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的良辰吉日,大桓正式更?名为泽,陆训庭登基,大赦天下?。
同日,也是曲凝兮的册封典礼,因为二人同时进行,一切从简,少了一回?折腾。
不过当天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曲凝兮的住处就在念仙宫,这?几日期间,把后宫里的嫔妃都送去?行宫安养晚年。
她们?是天庆帝的人,而天庆帝还没死,陆训庭不至于为难一群女?子。
倘若送去?太庙或者裴氏皇陵,那就太过清苦了。
行宫里安排人手照顾,反倒是个好去?处。
不仅是嫔妃,就连梁太后和曲凝兮的姑母曲莫琪,全都送去?了行宫。
独独把天庆帝留在宫中,他休想离开。
这?批人转移的时候,曲凝兮没有去?送曲莫琪,她知道,对?方屡次要求见?她一面。
她猜到了姑母的意图,定然是想保住裴靖礼的一条命。
身为人母,她能理?解这?份爱子之心,但是她不能答应。
裴靖礼若是作乱,烦恼的是陆训庭,受苦的当然是百姓,她凭什么去?说亲,就为了那淡薄的亲情?
所?谓亲缘,不是早在之前就断绝了么。
曲凝兮自己不见?姑母,倒没有拦着祖母与父亲。
老太太原本打算在祁北陪同三郎读书,大桓变天了,一家子不得不被?带回?京里。
他们?对?太子殿下?的事情一无所?知,自然免不了一番冲击才接受事实。
几天的路程,白缙带了不少人马随行,果然半道遇上了劫持。
是蒙天石父子派来的人,若能生擒安永侯府的人,或许可以作为筹码。
但显然,生擒比杀害的难度大上许多,白缙有所?防备,他们?注定无功而退。
安永侯府一家子回?到尚京,早已?尘埃落定,陆训庭登基在即,邀请他们?一家出席观礼。
这?种情况下?,他们?心里的任何意见?都不重要了。
权力更?迭,大势所?趋。
尚京到处都有人在唾骂天庆帝,忘恩负义,恩将仇报枉为人。
还有梁太后的所?作所?为,胡老夫人听?闻后,吓得险些?晕倒。
她是陪同太后礼佛一起去?的白岷山,住了将近一年时间。
诵经听?禅吃斋饭,自认为还算诚心,谁知道太后弄的什么镇压生辰八字的诡异手段?!
这?简直太丧良心了,匪夷所?思!
胡老夫人一连做了几天的噩梦,甚至没脸进宫,唯恐因为自己牵连了晚瑜。
陆皇后没死,还被?尊为太后娘娘,万一她误会她这?个老婆子,或是迁怒?那可怎么办呢!
老太太实在抬不起头,恨不能别?回?京才好。
当年她一心帮衬女?儿,和陆皇后不对?付,如今人家高高在上,她的孙女?还做了人家侄媳妇!
这?会儿自然是嘱咐曲凝兮万事谨慎小心,哪敢提什么替曲莫琪开脱的话?。
女?儿去?了行宫,好过在皇城冷宫,再说,她确实做过伤害太子的事情,没有被?追究已?是万幸,岂能得寸进尺?
胡老夫人愁得很,勒令侯府上下?夹起尾巴做人。
他们?回?来后听?说,在紧张时期,曲婵茵被?接去?了东宫小住。
说是小住,实则是庇护之举,虽说是个庶女?,但东宫正视这?个太子妃的妹妹,才会有此举动。
眼下?国号都换了,安永侯府不见?任何损失,反倒是水涨船高,暗地?里不少人望风而动。
尚京里的士族,好些?沉淀了几百年的大家族,实在太清楚了,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
曲家又出了一位皇后,看样子还颇受宠爱。
是丝毫不介意侯府与裴靖礼的表亲关系啊!
曲辕成稀里糊涂的,又保住了他未来几十年的富贵,任谁见?了都忍不住说他命好。
目前后宫只曲凝兮一人,把天庆帝的嫔妃尽数送走之后,整个御花园都空空荡荡。
曲凝兮这?个新上任的掌权者,一时间无所?适从。
宫里唯一需要费心照顾是就是陆太后。
大仇得报,本该畅快淋漓。
可是啊,背负太多之人,猛然卸下?,所?收获的竟不止是轻松,还有茫然与疲累。
陆琼蕴这?一生所?经历的,在旁人看来曲折离奇,当事人的感观如何,外人又如何体会。
按照辈分她是陆训庭的姑姑,但是他把她奉为太后,便有认母的意思。
民间也有亲戚之间过继的例子,他们?倒没有正式过继,也无需这?些?虚礼。
陆训庭这?么多年挂在陆琼蕴的名下?做儿子,那就继续当她的儿子,并不改口。
曲凝兮跟着叫母后,偶尔去?探望她的病情。
陆琼蕴当真是个宽和之人,她们?早在去?年的玉泉山庄就接触过。
她丝毫不介意曲凝兮的姓氏和出身。
“你知道先帝么?”陆琼蕴语气温和,说起旧事:“先帝是极其和蔼的长辈,自幼疼惜于我,还教导过我枪法。”
那是她小时候,先帝厚待陆家,亲如手足。
先帝很好,她记得这?位的好,天庆帝是他儿子,不妨碍他坏得彻底。
“便是亲如父子,也是不同的两个人,无法混为一谈。”陆琼蕴道:“你姑母当年和我确实有些?过节,但她是她,你是你。”
何况,比起天庆帝的恶心,曲莫琪所?做之事小巫见?大巫,她没打算特意去?报复。
曲凝兮愣愣看着她,迁怒是人之常情,谁能做到真正的恩怨分明呢?
“母后能够就此放下?,晚瑜很是钦佩,被?仇恨耽误了大半人生,剩余的时间弥足珍贵……”
曲凝兮伸手,揪住了她的衣袖:“训庭自幼没有母亲,他便是心中渴望,估计也不会说出口,母后且怜惜怜惜他吧。”
她现在还记得,当初在玉泉山庄,撞见?过陆训庭的眼神,分明是难得泄露的温柔神色。
这?些?年,陆琼蕴虽说是假死,但二人见?面次数寥寥无几,更?遑论日常温情了。
一人缺失了母亲,而另一人,永远失去?孩子。
事情结束后,理?应把时间与心力留给?对?方。
再纠结于陈年旧事,多不值得。
“你这?孩子……”陆琼蕴不由失笑:“我当年那般艰苦都活下?来了,现今岂会容许自己郁郁寡欢。”
她可以看开的,不会被?轻易击垮,生命凋零。
曲凝兮闻言,才放下?心来,她非寻常女?子,不能按照常理?推论。
就跟坊间的传奇人物一样,自强不息。
神医说了,若是郁结于胸,再好的灵丹妙药也不管用。
调整好心情,才能身康体健,所?谓的心宽体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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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炎炎,念仙宫内有个沁芳斋,建有一池清泉,池底铺满了光滑洁白的石块。
这?个池子,可蓄满凉水,夏日消暑用。
曲凝兮起初没敢用它,虽说念仙宫如今是她的地?盘,关起门来谁也管不着看不见?,可是池子毕竟露天席地?的……
她哪能因为怕热,就衣衫不整泡进去?呢?
身为一国之母,成何体统。
曲凝兮一心想做好皇后,生平旁人指摘,叫陆训庭为难。
她大多时候是守规矩的,隐隐端着身份。
然后这?日,陆训庭难得偷来半日闲,早早过来了,与她一起到沁芳斋纳凉。
他屏退左右,牵着曲凝兮来到池边。
两人相识这?么久,亲密无间,曲凝兮某种程度上对?他颇为了解。
当下?警惕:“陛下?,你准备做什么?”
陆训庭回?头看她,弯起他俊秀的眉眼,低声道:“朕忙碌一个月余,闲散半日,皇后觉得我要做什么?”
他说着,修长的指尖一点一点,勾住了她的腰带。
曲凝兮心头鼓动,抿着小嘴一摇头,表明自己的不配合,还往后退了一步。
“光天化日,露天席地?……”当然是不可以!
陆训庭闻言,轻笑出声:“想不到小晚瑜这?般迂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