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施霓只觉头脑闷沉,睁眼入目,虚虚糊糊,只觉周遭尽是陌生。
窗牖微开着缝隙,徐徐静风拂过她的额前发丝,带来细微的痒意。
施霓艰难定了定神,终于思绪清明了些。
她想撑起身来,可手肘却根本用不上半分的力气,视线向前略过,不由当即背脊一僵。
房间内竟是还有一人,穿着暗紫色的阔袖银丝蟒纹衣袍,于一方墨韵茶书桌上,双钩执笔,不知在写画着什么。
施霓长眉微蹙,瞬间想起昏晕前发生的事情,她是和太子见面后意识忽迷,又想起晕倒前闻到的异香,根本不难联想自己是被太子迷晕掠持。
她是臣妻,纵然对方贵为东宫太子,又何敢这般去做。
情绪起伏,她胸膛震荡着,即便当下说不出话,更发不出声音来,可还是难抑怒气地横瞪过去。
而对方很快察觉到她的苏醒,眉峰一抬,无论举止还是神情都依旧外显优雅。
可这副面貌,映在施霓眼里,叫她只觉危险更加临近。
“施姑娘莫惧,我只是想临一幅画,不会真的伤害你,待画成后,自当放你离开。”萧承胤轻松言说。
闻言,施霓目光戒备更甚,哪能轻易相信他的话继而任其宰割,可她再怎么用力挣脱,身体也根本丝毫动弹不得。
这时,却见萧承胤凝着他所作的画,忽的晦涩言道:“很像她,真的好像好像……”
像谁?施霓强行叫自己镇定,思索着太子之言,只想寻得机会自救。
可他却不再多说,之后继续执笔点染彩颜,认真一笔一笔勾勒在画纸之上。
施霓能感觉出来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的恢复知觉,刚才是丝毫动弹不得,而现在,她手指已经能微微用力收紧了。
她明白眼下最重要的,不是以卵击石去和太子去明面抗争,而是尽量将时间拖延,等待将军来救。
当下,即便太子并未有冒犯她的举动,可是施霓心头还是强烈地不安,时间正在极慢地点滴过去,在此过程中,施霓背上不知何时已冒出一层密密的冷汗。
半响,萧承胤终于收了笔,将画像拿在手里,携着走到施霓身边。
他俯下身来,面容依旧和善,而后相对待什么珍视之物一般,将画像慢慢展给她看。
“很像,对不对?”他轻柔地问言。
施霓紧抿住唇,此刻哪有心情和他谈什么画技,面对问询,她只是态度冷漠地瞥过眼去。
可萧承胤见她如此,忽的愠恼般,很是粗鲁地掐住她的脖子,强迫她必须去看。
画纸被怼到面前,施霓没有办法终于将其入眼。
工笔勾勒细致,点墨更是晕染和谐,一眼就能看出画手着实是有技艺在身。
这副美人像,太子方才明显是在照她摩画,可施霓却觉这画上人的眉眼和她不过七成的相像,那感觉就像……太子是在照着她的模样,努力去画另外一个人。
一瞬间,施霓大脑飞速思忆,她忽的想到最开始入上京,进梁宫时,宣王萧承凛曾无意间对她说过的话。
宣王告知,当初西凉使臣进京送来她的画像于殿中君臣共赏时,太子便表现出了行止异常,甚至不顾梁帝,以重新装裱为由,私藏了那副画。
施霓记得清楚,西凉画师初作那幅画时,因时间匆急,所以将她的眉眼勾勒得并不精细,大概也只画出了她七八成的神韵。
还是第一次与太子见面时,他眼神中几乎掩饰不住的熟悉之感……
这些巧合汇思在一处,只叫施霓觉得惊惧万分,太子对她的频频示好,以及那奇怪的深情流露,会不会并不是对她?
还没来得及思索明白,嗓口的窒息感再次传来,他显然是在催促。
“说!”
可施霓却被他桎梏着根本说不出话来,感受到他明显迸发出的怒意,又听他近乎疯魔状态地质问,她惊恐到了极点,同时克忍不住地剧烈咳嗽,只能摇头表示自己态度。
根本不是一个人,他又何必自欺欺人?
眼见萧承胤眸底泛起凶戾,施霓只觉自己会殒命在此,故而忍不住地眼泪流下了,声音更是惊颤溢出。
“救……救命。”
误打误撞,她的这句话好似将太子的暴躁情趣压抚住了些,他周身狠厉气压稍散,而后虎口间更是放松了些许力气。
表情一瞬转变,从阴鸷换为关切,好似是不同的两个人格随意切换。
他松了手,盯看着施霓脖颈上的掐痕,似是懊悔到了极致,“月儿别怕,月儿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不会……”
月儿,是谁?
惊恐间,施霓茫然无措。
……
疾驰到东宫,霍厌无召而进,自是引得府门护卫团团持枪相拦。
霍厌戾眸看去,脚步步速不减,明显是丝毫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继而威慑开口,“找死?”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自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决然不是霍将军的对手,可他们职责所在,哪里能放任其进东宫而不拦呢?
这时,太子的得力助手江峰已经闻听动静带人从后院来援,嘴上急匆而道,“这里是东宫,霍将军为臣子,岂能横闯?”
霍厌嘴角干扯了下,而后眼含杀意,在所有人反应不及时,掏出腰间匕首,身影闪弛如箭,更像只发怒的豹奔疾向前,狠狠用锋利刀刃抵在了江峰脖间。
“说!我的人,在哪?”
“殿下是我大梁储君,将军即便生恼,也不该……”
江峰话还没说完,脖间刺痛感骤然传来,空气中更是开始弥漫出血腥味儿。
霍厌用力,锋刃已然陷进皮肉。
江峰惊惧,他心知霍厌这回是准备来真的,若再逆他的意,恐怕自己下一秒便要坠身地狱,横死当场。
他很快认了怂,“将军饶命,属下不过是听令行事。”
霍厌显然不耐,眼神更是已阴沉到了极点,“人,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