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厌带兵,从来不以人数压制为取胜关键,他讲究用兵在精,快而取胜。
当然,此中难免存有少年人睥睨狼烟,万千劲敌不入眼的轻狂与自负。
他自有狂妄的资本。自年少从将,无数次以少胜多的逆境翻盘,霍厌全部赢得漂亮。
崖城之战,他带三百劲骑,火烧敌方粮草库,以一万挫敌三万;柏勺之战,他又以“疲延”策略,将延乌最引以为傲的骑兵一举全歼,从此平原最强野陆战师非大梁骑士莫属,等等这些,详列成篇,他的战绩威慑,六国中无人能望其项背。
可这回,霍厌却一反常态。
西凉率兵五万,梁帝原本同样打算调给他如数兵马,可霍厌却提议,从塬壁再添二万精兵来援。塬壁的部队多为霍厌亲练,兵士们个个精强,以一敌三都不在话下,如此,霍厌则是带着绝对的实力压制,严阵以对西凉。
当时梁帝也困惑,以多胜少,以强胜弱,可不像是霍厌以往的作风。
当即问起其战术变化,霍厌只回了一句。
“贼子狂妄。”
梁帝闻言若有所思,忽的想起西凉人迎战所打旗号,便是——雪耻仇,夺美人。
他们嘴里想要夺回的美人施霓,现在,是霍厌之妻。
所以,霍厌这回不欲巧胜,而是明显要以绝对的强势精锐,将对手击个彻底溃败,并以此威慑,叫贼子再不敢以他妻之名叫嚣。
思及此,梁帝没有不答应的理由,此战大胜,大梁亦扬威名。
于是此番,霍厌实实携七万雄师,奔赴大梁边境储梁库隗壑,第一日对战,拓跋川的手下窥探出梁军真实数量,骇然大惊,先前估量,他们以为霍厌不会带兵超过四万,结果现在,却超出将近一倍。
回主营汇报,西凉将闻之皆心头生惧,可西凉大王子拓跋川却偏偏不服。
“七万兵士又如何?到时阵前我与霍厌小儿真刀真枪对上一对,将他一戟击落马蹄,彻底堕了他战神将军的威名。”
“……”
众人面面相觑,不是他们故意要扬敌方士气,灭自己威风,而是先前无论大战小战,他们都与霍厌有过迎面对阵经历,结果却无一不是铩羽而归。
而拓跋川先前一直领兵于延乌一带,与霍厌从未有机会正面交手过,所以对其名号一直嗤之不服。
当下,拓跋川手下将军好心提醒说:“大王子,是否是我们的出师之名,惹了霍厌不快,不管如何,施姑娘名义上都是他之妻。”
拓跋川冷眼睨过去,不以为意地说道:“不过残花败柳之躯。施霓跟了我三弟那么多年,还能有个清白身?一个女人而已,纵容貌好些也不过是个玩意,何至于霍厌起恼。依本王看,霍厌这厮大概是提前知晓西凉此番由我带兵,这才心生怯意赶紧调来援兵增援,如此,也算他聪明一回。”
“……是,大王子英明!”帐中有谄媚之人应声立刻附和。
众人知晓大王子的脾气,遂也紧跟着和应,见状,先前作好心提醒的小将倒是里外不是人,还徒惹了拓跋川的嫌恶,于是心想,既忠言逆耳,大王子又见不得有人违逆,那他以后也不是说就是了。
……
隗壑城外。
拓跋川列阵以待,他原为袭粮草而来,结果中途不是如何将消息走漏了出去,叫梁军提前防备,还将主要战备粮草提前运到了临城,便宜讨不到,拓跋川本想原路转回,却正好碰到霍厌的兵马到来。
想着这个时候走,岂不是狠狠丢了面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怕霍厌,于是拓跋川临时起意,就于隗壑城外,先与霍厌较量上一番。
可不想,他嚣张叫阵,出来的仅仅是霍厌身边一个小小单骑校尉,他当即耻笑。
“就凭你,也配挑战本王?”
单起面无表情言道:“先过我这一关,再口出狂言不迟。”
拓跋川忽的大笑起来,“想不到叫六国闻风丧胆的霍大将军,竟不敢战前与我单独一会,看来战神将军也不过是纸糊的名头,没了众兵拥护,一戳就破啊。”
单起嘞马呵斥:“满嘴胡言,吃我一剑!”
于是于两方阵中,拓跋川和单起正面打了起来,虽然拓跋川心间依旧不耻其校尉的低微身份,但对方如此叫嚣,他自是心头怒火难抒,当即只想给其好好一番教训。
两边战士仰目而视,只见拓跋川魁梧强壮,刀功娴熟,而单起身姿精瘦而有力,宝剑锋利,两人你来我往一时间僵持不下,这境况瞬间也引得众位站列兵将纷纷提了一口气。
他们一个是身份尊贵的王子,一个是不值一提的校尉,这要是拓跋川输了,西凉可还有丝毫的脸面在此嚣张?
眼下,拓跋川的手下们也拧眉有此作想,却没想到,单起忽的一招失误,被拓跋川一刀砍伤了胳膊,而后只好捂住伤口,仓皇握紧缰绳回城避祸,险些命丧于此。
顿时,西凉人大声欢呼喝彩,拓跋川举刀得意,丝毫不顾因方才艰难应招而冒出的汗。
他刀尖指着单起的背影,狂妄而语:“大家看到了吗?大梁兵将皆是些胆小如鼠之徒,有何可畏?又有何可惧?我西凉的好汉们都给我振作起来,有能活捉霍厌者,赏千金,邑万家!”
“是!”
……
回城后,处理完伤口,单起立刻赶去城墙之上向霍厌汇禀。
见人来,霍厌回身,目光向下垂落:“伤势如何?”
单起立刻拱手,“属下把着分寸,只是皮外伤。”
霍厌点头,目光收回:“亲对过,你对那拓跋川的身手如何作评?”
“若凭真本事一对一而战,属下有完胜把握。”
霍厌赞许地笑了笑,而后伸手拍了拍单起的肩膀,“叫你假意败逃,委屈你了。”
“为将军大计,属下不觉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