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宿敛神,又问:“你见过与儿了?”
荆途收了怒火,静了静,而后?点头回:“只敢远远看?上一眼。”
容宿:“我不知道他们?新婚出游,为何偏偏跑去了随州,若不是这一遭,哪能轻易叫你寻来青淮山。”
“依殿下昔日同?先师的交好关系,我早该想到。”荆途勉强勾出抹笑意?,又说,“这么多年过去,近距面对面也认不出来,若不是当年王妃留下的成对玉佩挂戴二人身?上,我哪里敢轻易相认。”
说到这,容宿自我反思,“此事怪我,不该松懈,默许与儿戴玉张扬。与儿知晓玉佩是唯一与他身?世相关之物,故而格外看?重?,周丫头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两人婚事未成时,他便郑重?将那?对玉佩的其中一个?送给她,后?来两人亲近相处,总习惯一同?佩戴在身?,我见着两人恩爱亦感欣慰,便从?未多想,顾虑劝阻。”
荆途聪睿猜到什么,但还是确认问,“周丫头,可是周丞相的千金?”
“是。”
果然如此。
当初艰难救下小公子的性?命,仅靠青淮山江湖之势,哪能轻易做到,其中必然还有大燕军队的内部推助,如若不然,那?时在京城城门面对层层大燕守军,他与贺筑又岂能顺利蒙混过关。
前后?一切,都有周归鸿在暗中相帮。
后?知后?觉这一点的荆途,原本?苍凉之心瞬间涌觉几分暖意?,他叹慨,王爷少?时交友真挚,两位友人在他人生陌路之际,真的全部倾力相助。
小公子的命,他们?保住,护住,还教养得这样?卓彩出众,王爷王妃若知,定可安息九泉。
“要多谢你们?。”闷了半响,荆途郑重?道。
容宿却拂拂手,丝毫不给面子,“我管我自己的徒弟,用?你谢?再说,周老?头精得嘞,能吃亏?他早相中与儿当他女婿了,对他好更是应该的。”
荆途笑笑,没言语。
容宿又道:“只是那?玉佩……”
“玉佩是王妃心意?,蒙尘才真的可惜,小公子佩戴在身?,又赠给自己看?重?的姑娘,想来王妃若在天之灵知晓,定万分欣悦,只是……”荆途顿了顿,思吟着,而后?神色严肃几分,“只是,那?日幸好是我看?到,若是贺筑,只怕会惹麻烦。”
容宿会意?,同?样?觉得心有余悸,他不怕贺筑那?厮生乱,却担心由此会殃及到周家。
江湖与官场到底不同?,私匿前朝皇族血脉,一旦被查,周家定将获连族祸事,思及此,容宿无法坐以待毙。
“这间密室无人敢擅入,有向塬照看?着,这段日子你先安心留在青淮山休养,我亲自去京城一趟。”
“要告知小公子真相?”
“不急。”容宿眸间显现戾鸷,口吻肃寒,“先除掉贺筑。”
这才是心头大患。
……
几日来,周崇礼的情绪虽然依旧低迷,但好在有秦云敷在旁一直调解、安慰,他慢慢不再去钻牛角尖,开始尝试将注意?力从?朝政中解脱开,由此,心情沉重?渐缓。
周妩也安心很多。
穆甄最?新传信,屹王已离襄界,但荆途并未被活捕现身?,目前不知生死。
莫名?的,周妩觉得这应该算是个?好消息。
屹王无功而返,意?味眼下局势未变,她也不必战战兢兢,每日猜疑。
如果不出意?外,就在不远将来,临近眼前,京中先后?会发生——皇帝病薨,新君登位,铲除异己,巩固独权,风起云涌之势,势不可挡。
周家,做不到扶摇直上,但求平安渡潮,在这一场飓风吞海中,安然求存,她便满足。
继续留在京城似乎无益,周妩与容与一番商量,决定尽快返回青淮山,可他们?还未及启程,皇帝病危的消息顷刻传出,一时间,在京文武百官纷纷进宫跪守,屹王殿下得信,远从?襄界疾驰奔返。
父亲、兄长重?新着上官服,准备冒夜进宫,周妩他们?亲自来送,围在门口,内心不免忧忡。
“父亲……”周妩心慌得厉害,为何,却形容不出。
“阿妩,没事,留下把家看?好。”周敬眼神安抚,说着又看?向容与,交代道,“照顾好她们?。”
容与应声:“好。”
周崇礼伸手抚过秦云敷的肩膀,也与她做了告别。
马车远去,渐渐消失于街巷浓雾里,周妩的视线却久久难收。
这就是节点吗?从?今日起,皇城更主,新旧覆迭,那?个?喜怒无常,对周家向来吝啬善意?之人,从?此便要做天下的主……
此夜,注定绵长。
她盼愿明昼初升,同?时也祈祷圣上,度过今朝难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