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凝抬眸看着他。
大抵是为了让招凝看的更仔细些, 他微微倾身。
不过尺长的距离,面与面,目光勾勒, 是招凝极不熟悉又难以忘记的脸, 这张脸曾经让师叔在时墟九死一生。
她下意识的伸手触碰,可还有一厘距离, 指尖却顿住了, 大抵太过了解招凝,于是银光晕开, 身形转变,这张脸成了招凝倾慕的模样。
他在向下倾了毫厘, 主动触及招凝指腹,微凉的体温,让招凝最初的意图无意识的继续。
触摸, 描摹, 感知……
招凝想,不知何时开始, 秦恪渊的体温变得异于寻常,那微凉感介于冷寒与常温之间。
“师叔……”她又轻声唤了一遍。
“嗯。”
可招凝却没有继续说什么。
这时, 秦恪渊却俯身, 侧首轻轻触碰招凝的唇, 亲昵而湿软的感知, 让招凝再次忆起时墟时空节点中的吻。
稍稍分开, 鼻息交换,目光相对, 秦恪渊低声道,“别再避了。”
招凝微微侧开, 顿了许久,她能感知到秦恪渊的目光依旧注视着,片刻后,向前半步,挤进他怀里的位置,伸手抱他,脸蹭埋进他颈下。
秦恪渊一直维持着负手倾身的姿态,直至此刻才放松般,伸手将招凝紧紧搂入怀里,一手按着招凝脑后,侧首,下颌蹭过招凝一边的发。
无声的,好像谁都不再提及轮回之时,那句突如其来的“怕你啊”。
许久,招凝闷在他颈下的声音说道,“师叔,我在时空节点遇见了你,两百年前的你。”
“我记得。”
“那个时空节点……那里混乱才起,后来的两千七百年,师叔,你还好吗?”
秦恪渊收敛下颌,托着招凝后脑,让她看向自己,目中含笑,“后来的后来,不是在坠仙域与你相遇吗?”
见秦恪渊又避而不答,招凝挣扎着要离开他的怀抱,可秦恪渊臂弯扣得很紧,连招凝瞬移的动作都压在了怀里。
招凝推着他胸口,“师叔,你总是什么都不说,你总是一次又一次骗我!”
大抵是终于触及根源,招凝的情绪一瞬爆开了,她盯着秦恪渊,眸子有些红,“坠仙域你说你伤势全好,却已是寿元将近;结婴历劫之时,你说陪着招凝,最后不辞而别;时墟遇见,你说再也不会离开,结果在招凝面前魂飞魄散……”
那最后的四字让招凝泪从眼角流下。
“招凝……”他眸子垂下,似要说什么,但却被招凝掩着嘴,不让他打断。
招凝声音也哽咽了,“时空节点,你说会守着招凝,结果将我推入轮回池;轮回中,你让招凝得偿所愿,却还伪装成方恒让我一击杀了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同招凝说呢,为什么要有隐瞒,为什么要推着我往前走?”
她手下的力道松了,半遮在他唇上,并不再阻挡秦恪渊说话。
招凝问道,“是不是今后还会有这样的隐瞒?还要让我继续得而复失,茫然无措地去寻你?”
秦恪渊闭了闭目,哀叹地看着招凝,却什么都不说了。
大抵招凝说开了心中的难过,仍然得不到确切的回应或者承诺,招凝真的生气了,挣扎不出他的怀抱,周身的神光骤然涌现,强行用法力迫使秦恪渊放手,却又不敢伤及到他。
又形成了几分拉锯僵持,秦恪渊这才说道,“招凝,师叔没……”
意识到秦恪渊要说“没有办法”之类的话,气急之中,招凝狠狠反驳,“你不是我师叔!我们没有师承关系,现在也没有境界差距!招凝没有师叔!”
气急败坏,又挣扎不得,最后撑着他一臂,转身背对。
腰身在掌下转了半圈,招凝却听见他一声轻笑,下一刻,腰上加持力量,身子强行扭转,双唇被强硬吻下,比当年更湿|热粘|稠的吻,唇|舌|.交缠。
但当年招凝试探着回应,现在情绪不虞,避而不应,反而气急啃|咬。
于是,人被托起,照壁作撑,深入纠缠,缠|.绵不休。
直至许久,招凝失了那分反抗,这吻才变得和缓温柔。
法力好似都被遗忘了,双腿像是无处可放,只能勾着另一方身体,衣袂的摩擦,因为极其贴近的距离而消失,反倒隔着衣裳感知肌肤的温度,那微凉感好像散了。
招凝动了动,又重新开始推拒,胳膊蹭到照壁上凹凸的浮雕,光影在余光中掠过。
心头猛地一惊,陡然意识到他们在那里。
“唔唔——”堵在喉间的声音含混着,半晌才想起神识传音。
“别……师叔……放开我……别在这里……”
毫无作用,不,是反向加剧,连神识传音都在颤抖,最后只剩一声叫唤。
“师叔!!”
好一会儿,终于被放开,双唇蹭过。
含笑而低沉的声音问道,“你唤什么?”
然而,招凝现在没有更多的想法,即使扣着腰身的力量放缓,招凝反而更往秦恪渊身上贴,只求将后背脱离照壁。
目光慌张地往后看了一眼,一手勾着他后颈借力直身,一手立四指掩住他的嘴。
秦恪渊眼角笑意,顺从的不再说话。
好一会儿,招凝没有感知到终洹渊有何异动,那慌张的情绪才稍稍缓了下来。
大抵被托抱着,于是,难得有向下俯视秦恪渊的视角。
招凝心头脑中却满是荒唐,压着声音道,“师叔,这里是祖师行宫,就算……就算可能祖师仙去,这般也是大不敬啊!”
秦恪渊愣了须臾,“哈哈哈……”却是笑出了来。
“师叔!”招凝觉得秦恪渊很是古怪。
他咽下声音,抱着招凝,埋在她胸口,肩膀微微颤着,招凝知道,他还在笑。
片刻后,不知是顾及招凝情绪还是当真敬畏祖师,笑意收敛,仰头,与招凝怀疑的眼神相对。
招凝觉察不对,动了动身子,试图从托抱中滑下来,秦恪渊不再阻挡,招凝落地,侧身去看那光影流转的照壁,照壁依旧是那星云交织的模样,有一种浩瀚之相和难以言说的造化之感。
她转眸看秦恪渊,想起最开始时他说的“是但又不是”,“师叔知晓吗?”
秦恪渊注视着照壁流影,垂下眼眸,与招凝对视,“是‘天’,两处‘天’。”
招凝当然知道他口中的‘天’并不是什么天空,而是类似禹余九重天的“天”,指的是大千世界。
倏而有些惊奇,“所以,从域外看禹余九重天,便是这般模样?”
“嗯。”秦恪渊很平静的应声,对“天”的关注甚至还没有对招凝的注视来的热烈。
招凝一时眼神闪烁,耳尖泛红,避开他的注视。
“进去看看?”秦恪渊提议着,似乎不再在意招凝的躲避。
“嗯。”招凝平缓下来,随着秦恪渊绕开照壁。
走动时,招凝说起寒俞带来的消息,“天魔巢的空洞之外,似乎有域外之人的影子,他们应该来自其他的‘天’。”
“天魔巢外,有天魔游走,不乏天尊级别的,再有时墟作拦,不会轻易进来的。”秦恪渊的观点与招凝一致。
正巧绕开影壁,招凝顿住,眸光扫过殿内,并非那种议事宫殿,没有高台和席位,只有寻常正榻与案桌,想来只是一处休憩之地。
殿中的视野很开阔,左右两侧没有封闭的房门,只有半截帘幔垂挂,而殿前殿后也只是以大型屏风遮挡视线。
终洹渊中没有残留的祖师威压,只有因为装饰摆设风格冷硬而带来几分凉意。
也正是因为这凉意,才让招凝真正感知到这里至少是天人行宫,也只有这般境界才能让三劫元神感觉到凉。
招凝下意识地往秦恪渊身边靠了靠,本来就被环着腰身,这般反而更紧贴了。
大抵还没有完全走出适才的亲昵,他身上的温度并未凉下。
“是过了几百万年的时间,当年的气息已经耗尽了吗?”招凝问道。
“可能。”秦恪渊应道,目光环视一圈,又低眸轻笑着,“所以也没有不敬。”
话音未落,招凝瞬间离开了他的怀里,留给秦恪渊一个背影,往里面去了,长发遮挡着温度提升的耳朵。
秦恪渊笑看着,没再说什么,负手缓慢跟在招凝身后。
转过前殿屏风,中殿亦是大概的形制,但大抵是书房之地,靠边摆放着几张形状不规则的博古架和书架,其上的书册大部分是竹简,招凝还未靠近,但因为行走带起空气的波动,只轻到微乎其微的风,却又轻而易举的将一只竹简吹散了。
摆放了几百万年的书简,经不起周遭丝毫的变化,瞬间风化了。
招凝瞧着那飘散的粉末,甚至不敢动用法力,只怕法力更大的波动会让书架上其余的竹简也跟着风化。
她转眸看秦恪渊,些许可惜,秦恪渊站在身后,温和的拂了拂她发顶。
“随缘。”
招凝也没有过于纠结那风化的竹简,该看到的便会看到,不该看到的,无缘而已。
她扫过一眼,中殿的屏风很是素淡,没有任何的点缀和纹路,隐隐能透过屏风看见后方寝殿。
带着几分对祖师行宫的好奇,目光一一略过,左侧有通往庭院长廊,右侧是半截幕帘隔开的静室。
招凝只站在屏风处外寝殿看了一眼,低矮的床榻,素净的帘幔,寡淡的摆设。
她转过身对秦恪渊道,“行宫的主人必是苦修的。”
秦恪渊眉宇微动,笑问道,“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