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亲口告诉我◎
林温温的情绪瞬间跌落谷底, 眼泪如瀑布般宣泄而下。
林海的心也跟着被牵动。
从他记事起,保护年幼的妹妹便是他身为兄长的责任,可后来当他得知, 自己并非林家亲出时, 再看见她,心中竟莫名生出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
他没有错, 错的是她,是她生得太过招摇,是她身为女娘还不知收敛,是她刻意出现在他面前……
可当她开始怕他,有意无意躲着他时,他心底的不悦却愈发加重。
林海觉得有两股力量, 在不断拉扯着他,他想要见她, 又害怕见她, 想要待她好,却又怕与她的好让他心思更加杂乱。
最后,他只能一次又一次摆出了兄长的威严,责骂她,训斥她, 似乎只有这样, 才能证明他没有错, 一切的过错都与他无关。
就如此刻的他,想要出声宽慰她,可他不敢让自己这么做, 他怕一旦有了这样的开端, 那股情绪便会再也抑制不住, 彻底失控。
所以,他一如既往般强让自己冷下声,又用了训斥的语气对她道:“你这次的确做得太出格,别说是他们,任何一个大家世族,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知道错了,是我从前不懂事,可我现在已经改了,兄长……呜呜呜……”林温温强忍住眼泪,拿着帕子擦掉泪痕,扬起脸来信誓旦旦地对林海保证道,“我以后都不会任性了,我不会再做任何给林家丢脸的事,我会学二姊那样的,真的。”
“你能这样想,我便放心了。”林海板着一张脸,缓缓颔首,端起茶盏,一边翻着茶盖,一边蹙眉不知又在思忖何事。
屋中片刻安静,然很快,林温温小心翼翼地开口打破了沉默,“兄长……我爹娘他们是不是全部都知道了?”
林海“嗯”了一声,抬眼看她。
林温温试探着再次开口,“那他们……可在怨责顾诚因?”
林海手中的茶盏,咣当一声按在桌案上,将林温温吓了一跳。
“三娘,你自己的事尚未解决,还有心思操心旁人?”林海扬声便斥道。
林温温赶忙解释,“可事情毕竟因我而起,当初也算是……是我逼迫他的,所以我怕……”
“你怕林家为难他?”林海眼眸眯起,压住茶盏的手隐隐发力,手背上的青筋愈发明显,“你怕二伯父一纸御状,将他告去殿前?”
她自然是恨顾诚因的,若不是他,现在的她怎会沦落到有家不能回的地步,可不知为何,想到那个站在光秃秃小院里清瘦的身影,想到除夕夜缩在黑暗中的少年,想到她手持粗糙的竹管笔还在认真书写的模样……
从前的种种浮现在心头,她知道顾诚因能走到今日的位置有多么不容易,也知道以他的家世背景,掉落云泥轻而易举。
可他也的确做错了,做错事便应该付出代价,不是么?
林温温的心里五味杂陈。
林海不知她如何想,只知她似是在为顾诚因忧心,便不由冷嗤一声道:“你也不想想,家丑不可外扬,你做出如此有辱家门之事,林家怎敢四处宣扬?”
林温温第一时间竟不是愧疚,而是暗暗松了口气,故作垂眸低落的样子,继续听林海数落她的不是。
见她一直闷不做声,林海说到最后,也无奈地摆了摆手,“总之,伯父伯母皆在气头上,说了许多狠话,你也莫要着急,先让他们缓些日子再说吧。”
林温温乖巧点头。
午膳又是两人一起用的,待吃完后,林海差王勇取来几本书,里面竟然还有琴谱。
“你若真是懂事了,便要拿出诚意,看书练琴,一个都不许落下,这样日后,我也好帮你和伯父说话。”
看到林温温拧眉似是不愿,林海便又板着脸沉声对她道,“下次我若过来,可是会检查的。”
这一幕莫名有些熟悉,林温温下意识又想起了顾诚因,可终究是不一样的,林海是她的兄长,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好,她也的确得先做出改变,才jsg有回家的希望。
林温温再次乖顺应下。
林海离开后,林温温就开始练琴,练到手指痛,便停下来看书,可这些书对于林温温而言,太过无趣,没看几页便开始打哈欠,流眼泪,最后趴在桌案上直接睡着。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她跌坐在一棵树下,身旁有个男子,浑身是血,面容却十分模糊。
林温温吓得不敢动,他却将她的手一把握住,模糊的面容一字一句对她说道:“温温,为何丢下我……我好疼啊……我是不是要死了……”
话音落下,男子的脸倏然清晰,那是一张俊美非凡,却满是血迹的脸,林温温认出他的瞬间,整个人都颤了一下,随即眼睛睁开,才知那是一个梦。
可这个梦……太过真实了。
林温温逼自己不要去想,揉了揉带着水光的眼睛,拿起书册继续看,明明每一个字她都认识,可凌乱的心绪却让她根本读不出意思。
最后,她彻底放弃,再次伏在桌案上,不知在对谁说话。
“顾子回……你是不是,真的死了……”
那晚的顾诚因身上所受的伤,不足以致命,但肩后中的那柄暗器,却是被浸过剧毒。
他看着林温温身影远去,不等那剧毒攻心,便吐出一口鲜血,失了所有意识,等他再次睁开眼,已经过去了三日。
此次出行极有可能遇到危险,所以他们身上都会备着各种药,有解百毒的药,也有止血疗伤的药。
随从那晚寻到他时,立刻就将解毒的药丸喂给了他,可那毒并非寻常毒药,顾诚因直到醒来时,唇瓣都还在泛着乌青,随从没有办法,只能先快马加鞭将他带去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