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所有的猪都腌完, 灌完,林满堂开始给大家发钱。
虽然今年得的钱不如去年,但远比他们想象中要好, 各家还是很满意的。
林满堂看着这些质朴的村民们,虽然大家都各有小心思,但是他们并不是一味占便宜的人。
这冷不丁要离开生活好几年的村子跑去京城, 他还真有些舍不得。
借着这个功夫, 他给大家打气,“你们也别灰心。至少光禄寺还要我们的猪。而且价格不变。只要咱们用心养,这单子就会一直有。”
一千头猪, 七百头是从村里出,三百头从佃户那边出。
但少了岳福楼, 村民们不可能再养那么多了。明年不可能再像今年这样炒高猪价。稳妥起见, 还是少养些。
“明年开始,我们家养二十头就好。”
“我也是。”
“只养这些,咱们日子就轻闲了。忙了三年, 突然闲下来, 我还真不习惯。”
“是啊。咱们之前的日子多有奔头啊。”
林满堂摇头, 从媳妇手里接过一个碗, 里面赫然是白叠子的种子,“不,明年我给大家提一个法子。就是这个, 白叠子。”
村民们齐齐看向他。
说实话, 林满堂家种白叠子瞒不过村里人。毕竟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作物,又那么白, 种在坡上, 每到花朵盛开季节, 从坡下往上看,还是能看到的。
但是他们之前一直忙着养猪,就算好奇,也没多想,现在见他主动提出,不免有些诧异。
“这是我从府城买回来的花,那时候这花不适应咱们这儿的天气,容易冻死。经过我这几年的改良,它渐渐适应了咱们这边的天气。我今年也收获不少种子。我打算分给大家种。不过大家种完后,这花朵和种子都得给我。白叠子的花朵,我按照十五文每斤,里面的种子按照五十文每斤。按照我的方法,亩产在两百斤至三百斤之间。”
也就是说每亩收益至少在三吊钱。比种水稻挣得还多。
只是村民们有些疑惑,“这个不是粮食,上头给咱们种吗?”
只要登记在册的良田不允许种别的东西,只能种粮食。
这倒是问到点子上了,事关赋税,县令肯定不同意,再说他不也想告诉县令。
林满堂指了指坡地方向,“你们忘了坡地那边?那里是没限制的。你们可以种在那儿。因为这种子很难得,所以你们暂时需要保密。”
“满堂,你放心,我们肯定会保密。”
“这棉花怎么种?什么时候种啊?”
“种植方法到时候由张顺星教大家。白叠子大概在三月份开始种植,大概八月份就可以收获了。所以过完年,你们赶紧把山上的草给砍了,树也卖掉。把地好好归整一番。当然要是不乐意种,我也不勉强。想要种的,待会儿到我这边领种子。这种子的价格就是我刚刚说的,每斤五十文。”
村民们面面相觑。
林福全还是好奇,“满堂,这花有啥用啊?”
“这个花和木棉花有些相似。但是木棉花不能织成线,这个可以织成线。到时候还要大家帮忙纺成线,我给大家工钱。”
纺成线后,可以直接卖给边城军。他们用这种线可以缝制伤口。当然边城军用不了那么多,可以织成布,到时候成为新的面料。棉布可比麻布舒服多了。
村民们得知他有了销路,想来已经想好了,争先恐后要种白叠子。
全村二十五户人家,连文先生家的坡地,加起来有三百亩。像他大哥家就没有坡地,林满堂作主,让大哥种了文先生家的坡地,到时候三成给宝柱,等宝柱长大时用。
每亩白叠子地需要两斤半种子,他们家这些年攒的,倒也够用。
各家领了种子,拿着卖猪的银钱,就各自散去。
第二日,林满堂让张顺星送他去边城,他要与方六曲谈棉线的事情。
张顺星之前送过方六曲回边城,知道路线。
两人赶了半个车终于到了边城。
边城守备森严,在兵营门口,他们就被士兵拦了下来。
林满堂上前施了一礼,说找军医方六曲。
那士兵问他要户籍证明,幸好林满堂来之前拿了。
他不止带了户籍证明,还有他考上童生时的金花帖子,上面有他的姓名、乡贯及三代姓名。
士兵没想到来了个读书人,态度倒是变了许多,让同伴去叫人。
林满堂和张顺星便在旁边等候,为免官爷怀疑,他们也不敢跟对方搭话。
没等多久,方六曲就来了。
主要是进了腊月,大荣那边收了兵,双方各自休养生息。没了仗,这病人自然大幅度减少。
方六曲每天只照顾一些受伤比较严重,还没好权的士兵。他给开了药,自有徒弟帮忙煎药。
士兵来找他时,他正在伤病营看医书。
当下就撂了书,过来见人。
离老远看到林满堂,他就亲亲热热叫人,“师公,您不在家读书,大冬天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那两个士兵听到他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叫对方师公,齐齐打量林满堂,好似在看他是不是吃了灵丹妙药,年纪年轻竟收了这么大的徒弟。
兵营不好进外人,方六曲将两人领到旁边说话。
兵营附近没什么树,风特别太,林满堂身上穿着厚实,可也觉得冷得很,跟他客套几句,就说明来意。
方六曲得知有线,自是高兴,“行啊。我们兵营正缺线呢。你等着,我去给你叫主簿,他给你开单子,到时候自会有人去你们村收东西。”
方六曲让两人在原地等候,他进去找主簿。
方六曲在军医这块绝对是说得上话,他本身就是御医,在五十多个军医里,他的医术是最高明的。
原本大家对他就格外佩服,自打他救了守城将军,他在军医里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
哪怕主管采买的主簿也得给他面子。
林满堂点头,“我们就在这儿等着。”
方六曲进去没多久,兵营传来士兵们练兵时发出的吼叫,“风!风!”
似有成千上万人在叫,牛登时受了惊,想要挣脱张顺星的束缚,他不得不跳上牛车,勒住缰绳,好不容易才让牛安静下来。
张顺星牵着牛过来,有些不解,“老爷,干啥要喊风啊?他们是在招风吗?”
他四下看了看,真的不用招风,今儿这风就够大的。
林满堂哭笑不得,“他们说的风就相当于杀。昔年汉高祖刘邦为了平息叛乱,做了一首《大风歌》,后来军队冲锋时便以‘风’为号令。”
张顺星恍然,“老爷真是博学,竟连这都知道。”
他这话还没说完,又听到一阵排山倒海的声音自里面传出来。
牛又四处乱蹿,张顺星被牛带了几步,再次跳上牛车勒紧缰绳。
就在这时,从里面跑出一匹脱僵的马,速度极快往这边冲了过来。那马直直往张顺星奔去,那两位士兵想上前拦住马,谁知那匹马却突然来个跳跃,直接跨过两人,往张顺星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