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梦懒得搭理看热闹的石观音,她长身而起走到白飞飞面前,漫声问道:
“你千方百计出现在我们母子面前,为的是什么?”
白飞飞踉跄后退,好似受惊的小鹿。
——能为什么呢?不过打算让柴玉关怜爱重视的妻儿遭遇痛苦和不幸罢了。
她有些无措地垂下了头,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搅在一起,声音犹豫而忐忑:
“我、我就是想来看看自己的手足兄弟……”
“好姑娘,别逗我们了,这绝对是再虚假不过的理由了。”
石观音笑吟吟地开口,打断了白飞飞的解释。她一向善于玩弄人心,岂能看不穿白飞飞匆忙之间的借口?
“其实,你是来报复王家母子的吧。让我再猜猜,王妹妹这些年藏得严实,连我都不知道她的踪迹,你大约也是最近才发现她的存在的……于是便匆匆寻来,唔,你该不会以为在这里能见到你父亲吧?”
这话让白飞飞瞬间红了眼眶,她怯生生地瞧了一眼不远处的王怜花,肩膀微颤,没有任何言语,却让所有人都感觉到,她被石观音的话伤到了。
这种浑然天成惹人呵护的柔弱气质,让石观音啧啧称奇。她一边观察着白飞飞眼角眉梢间流露出的脆弱温顺,一边温声细语地嘲讽道:
“白姑娘,你失算了,这里可找不到你亲生父亲。不过,如果你是来报复王家母子的,我就要好心劝你一句了,这个世道啊,谁都不容易,所以,落水狗何必记恨落水狗呢?你们之间……”
只听轰隆一声,石观音刚刚坐着的地方就出现了一个深坑。
飞沙走石中,王云梦拧身一跃,毫不留情地朝着石观音施展夺命杀招,不再给她继续冷嘲热讽的机会。
石观音在自己开口说话之前就算到,这王云梦肯定要恼羞成怒的,所以早就有所提防。
当王云梦赫然出手的时候,石观音的身影便如水波涟漪一般渐渐散开,让所有的攻击都无处着力。之后,她又在王云梦的身后凝聚身形,无声无息中扬手就是一招夺命掌法“惊鸿照影”。
而王云梦也不是好对付的。她在盛怒中出手,状似莽撞,其实心底依然万分冷静,她始终全神贯注地防备着石观音的奇袭……
片刻后,石观音和王云梦对战百余招,真气激荡之下,原本花木扶疏的雅致庭院被毁于一旦。
白飞飞还在出神,忽然感到腰间一紧,转瞬间,她就被姬冰雁带离了会被波及到的危险区域。
“谢谢你,姬大哥。”
姬冰雁冷着脸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白飞飞抿了抿唇,转身朝着王云梦和石观音的方向望去,同时在心里琢磨着那句“落水狗何必记恨落水狗”的嘲讽之言。
——难道说……王云梦母子也被柴玉关抛弃了?
观战的白飞飞思绪纷乱,半空中的王云梦和石观音经过最初百余招的全力拼斗后,此时都稍稍冷静了下来。她们对彼此的实力心知肚明,知道短时间内无法把对方置于死地,但又都想趁机给讨厌之人一个难堪与教训。
又比试了三百余招,一次全力对掌之后,石观音和王云梦同时面色一白,旋即便迅速分开。
稍顷,两人不再恋战,皆衣袂飘飘地旋转翩跹落地,之后便眸光晦涩地凝望着对方。
王云梦心知,今日若是不想两败俱伤的话,此时便该收手了。只是,她到底咽不下被石观音刻薄讥笑的耻辱。
“李姐姐,你何必时时刻刻揪着一件旧事嘲笑我?还是说,除了这个,你自认为处处都比我差,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旧事重提?”
石观音理了理打斗中散乱的鬓角,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
“王妹妹忒会白日做梦了。若不是你至今仍然陷在过往的失败中,怎么会如此敏感多疑,听到几句笑言就觉得自己被嘲讽了,甚至恼羞成怒地动手……”
话语稍顿,石观音莲步轻移,带着一阵似兰似麝的迷人馨香掠过姬冰雁和王怜花,而后回眸浅笑,嗓音柔媚地娓娓说道:
“王妹妹,听姐姐一句劝,别整日陷在仇恨里像个疯婆子似的,委实浪费了大好光阴。趁着年华正茂,还当及时行乐为好。”
王云梦眼波一闪,因着石观音的话产生了一丝似有若无的感触,可这份柔软的情绪旋即又被她飞快地碾碎驱散了。
她暗自警惕地望着笑容亲切柔和的石观音,只当自己这瞬间的心绪不宁是被石观音的魅惑迷心之术影响了,因而更是不敢大意,同时,她也不愿因瞻前顾后输了阵仗。
于是,王云梦露出了更加柔媚的笑容,朱唇翕张欲反驳石观音的说法。
只是……王云梦神色淡淡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四个年轻人,下意识地蹙了蹙比远山还秀美的黛眉。她并没有让人围观看戏的兴趣。
轻轻一拂袖,王云梦向半空中抛洒出无色无味的迷药。
片刻后,姬冰雁和白飞飞昏倒在地。
王云梦对着儿子吩咐道:
“既然已经查明了白飞飞的真实身份,就无须继续试探了。怜花,你和裴姑娘带着这两人离开吧,我这里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王怜花叹了一口气,不太情愿地扶起姬冰雁,又对裴湘道:
“你先别碰那个白飞飞。幽灵宫的武功以诡异莫测著称,又十分善毒,行事乖张狠辣,谁知道她身上的衣物是不是抹着毒药的,等会儿我安排人来搬运她。”
裴湘微微颔首,瞧了一眼同样没有受迷药影响的石观音,心中自有些许衡量。
这时,裴湘忽觉耳边有一道森寒刺骨的冷风袭来。她从容抬手,动作看似不疾不徐,实则精准迅速异常,在间不容发之际,利落挡下了石观音的偷袭。
紧接着,裴湘反手拔剑,几乎不给对手的反应时间,就接连刺出了绵绵震荡的一十三剑,剑剑不离石观音的要害。
这一来一往的试探爆发在瞬息之间,风吹过之后,庭院内再次恢复了宁静,仿佛刚刚那些快如闪电的杀招不曾存在过。
王云梦弯了弯嘴角。
石观音的脸色很不好,因为她察觉到,裴湘出剑时的状态更加游刃有余了。
王怜花的脸色同样很差,他把姬冰雁仍回地上,脚尖一点,腾挪转身,不远不近地护在裴湘的斜后方。
见此,石观音嗤笑一声,明晃晃地挑拨道:
“王云梦,你瞧,刚刚咱们交手时,你的好儿子可是一直站得稳稳的,丝毫不着急。如今我只是稍稍试探了一下裴湘,他就这么担忧了。可见,你这个儿子白养了。
“哎,我刚刚劝你的话可都是肺腑之言,及时行乐比什么都强,何必多操心呢。这男人呀,无论老的还是小的,都不可靠。”
王云梦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心道自己生养的这个小崽子一向凉薄狡猾,从来不是靠得住的人选,她早就不怎么指望了。
“多谢李姐姐赠言,小妹万分感激。只是李姐姐多虑了,小妹一向看得开,也不曾多操心,这些年过得尚算逍遥快意。”
石观音心底冷笑。她刚刚再次感受到了裴湘的威胁,免不了对拦着她斩草除根的王氏母子多了三分厌恶。
她一边暗自琢磨着如何尽早铲除威胁,一边不动声色地陪着王云梦斗嘴。
石观音此人一向善于隐忍蛰伏,所以,即便她此时心中杀机更浓,面上却依旧保持着之前那种既挑衅又合作的微妙态度,不让旁人生疑警惕。
她含笑道:“是么?罢了,王妹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这世上总是不缺自欺者的。唔,好了,我知道你过得非常不错,嗯,你说好就好吧。”
这轻飘飘的一句嫣然笑语,竟比嘲讽之言还让王云梦愤懑。她深吸一口气,眼中划过冷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