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七十章(1 / 2)

莎美乐之吻 脂肪颗粒 10211 字 8个月前

离开墓园的时候,我看到了等在马路对面的迈克·史密斯。

他瘦长的身影在黄昏的残阳下,留下一道很长很长的黑影,帽檐遮盖了深邃的眼眸,两片薄薄的嘴唇动了动,却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我借口有事要处理,送别了明妮后,来到迈克身边。

“您在等我吗?”我问。

他盯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我曾对他有过很多恶感,但时至今日我对他有了一种难以捉摸的感受,复杂得连我自己也说不清。

我们并行在洒满落日余晖的道路上,傍晚的风很大,吹乱我没时间打理的长发,我用手抚平时,发现一只尴尬撤回的手,手的主人挠了挠眉梢,有些不自在地问:“事情都处理完了?”

“处理完了。”

“还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摇摇头。

“你从昨天就没怎么吃东西,跟我去餐厅坐坐吧?”

“谢谢您,我还不饿。”

我们默默地沿着道路走了一会儿,迈克停下脚步:“我是担心你,才一直跟着你的,你明白吗?”

“别担心,我没事。”

“不。”迈克皱起眉头,严肃地说,“你明白我在担心什么吗?”

我脑海里只晃动着一片斑驳的色彩,其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安妮纳西斯小姐,我很认真地警告你,不管你死去的朋友做了什么,受了什么冤屈,都跟你没有关系。她已经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了生命,我希望你就此忘记她,不要再牵扯她,以免连累自己,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见我沉默,他的口吻更严厉了:“小孩子总是把社会看得太单纯,以为哭闹几声,事情就会按照自己的诉求发展,她根本不明白,这个世界究竟是围绕着什么转的。你不会像你的朋友那样做出蠢事吧?也许年轻人脑袋一热连命都不要了,可家人呢?那些罪名会害全家都翻不了身的……你在听我说话吗!”

他忽然高亢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忙点点头说:“是,先生,我不会做蠢事的,请您放心。”

“你听着!不要乱写东西,不要乱说话,不要做危险的事!我不管学校的环境有多单纯,竟然让一群学生自以为能和国家对着干,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那绝对是死路一条,而且死得毫无价值!就像你的朋友,她甚至连一个为自己辩白的机会都没有,这么多条人命,还不如石头溅起的水花大。”

迈克一脸的担心和纠结,那不安的神色让我有些触动,不由得对他笑了笑:“别担心,我明白的,嘴上抗议是毫无用处的,我不会逞匹夫之勇。”

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仿佛还想说什么,但又不知该怎么说。

“谢谢您,我该走了。”我叫住一辆出租车。

“安妮……”

“再见了,史密斯先生。”我坐上汽车,向他挥手,车窗里他的身影越来越远,我转过头,望着前方铺满夕阳余晖的金色道路,默默下了某种决心。

7月,普国进入酷暑。

这段日子,我一直梦魇。

梦中是日常琐事,可最后总会变成杰西卡灰白肿胀的脸和吐出的舌头。

我经常半夜吓醒,然后看着杰西卡空出的床位发呆。她的遗物都处理了,衣服和书本捐给了公立女校,棉被和床单也丢掉了,可房间里却还残留着她的气息,就好像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她奋笔疾书的身影。

大学里变化很大,有几位教授不在大学任教了,报纸上刊登了他们就职大法官的消息,其中影响最大的,莫过于法律系院长克莱蒙勋爵,他就职了普国最高法院大法官。

还有一小半同学也不见了踪影,听说已经不打算继续学业了,那天我还听到两个男同学交流此事。

“你也打算肄业?”

“没错,父亲已经给我走好了门路,宣誓加入葳蕤党后,就可以进入秘查部队,在里面谋个职位。”

“时代变化可真快,以前读大学,考律师证,进入政府部门,再参加竞选这套路竟然已经行不通了。”

“现在政府只看个人成分和对党国的效忠,与其在学校读书,不如直接加入葳蕤党来的有用。”

“听说布朗特和哈里斯已经加入秘查部队了?”

“他们大学一年级就宣誓加入葳蕤党了,你不知道吗?圣诞之后就没回学校……”

舆情也一天天更紧张了,报纸上报道了一个消息,普林格勒东城有一片城郊社区被划定为隔离区,准备让菲利斯人迁入,与国民隔绝。这个决定不止在首都,全国16个省份统统建立了隔离区,驱逐菲利斯人。

那天我在街头看到了驱逐的情形。

一辆卡车正用喇叭沿街广播。

“今日之内,本区域所有菲利斯人需迁至隔离区。今日之内,本区域所有菲利斯人需迁至隔离区……”

一队队持枪士兵进入居民楼中排查,挨家挨户驱赶,很多人只能带走几个行李箱,剩下的家产便被充公了。

由于不能乘坐交通工具,他们只能提着行李,步行至隔离区,所以街头迁徙的菲利斯人形成了长长的队伍,许多好事者在路边幸灾乐祸地咒骂,还丢石头。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简直不敢相信。”海伦娜望着街头迁徙的菲利斯人说,“东城的工业区宿舍只有不到40栋楼,要怎么住下整个首都的菲利斯人,这根本不可能。”

“报纸上说建了隔离墙,还有卫兵看守,禁止人员流动。”我皱眉道。

“你说詹妮弗怎么样了?我给她写过几封信,但都没有回音。”海伦娜担忧地说。

“我也没有她的消息,上次通信还是在圣诞节,她还不知道杰西卡的事。”

忽然,一队卫兵押着几个男女路过。

“天啊……”海伦娜把头靠在我肩上,不忍再看。

那是几对夫妻,只不过是菲利斯人和安大略人跨民族的结合,他们胸前挂着牌子,正游街示众。

牌上的文字非常露骨。

‘这个女人向菲利斯人张开了双腿。’

‘他让菲利斯母狗生下了野种。’

‘他们混淆了神圣的血脉。’

‘他藏匿了菲利斯妻子。’

有人向他们扔石头,嘴里喊着‘罪人’、‘恶心’。

押送的卫兵手持喇叭,向行人们喊话:“禁止以亲朋好友的名义藏匿菲利斯人,藏匿者将被判刑,请大家互相监督,邻里举报者可获丰厚奖金,凡举报一人,该菲利斯人的家产则归举报者所有。”

看到这幕情景,我的心脏像被狠狠地攥了一把。

贝拉……

连夫妻都要被强行分开,那孩子呢?孩子怎么办?

当天下午我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有士兵上门把贝拉带走了,她追到隔离区,但是不准进去,还被威胁再闹事就抓起来游街示众。她去找威廉帮忙,结果威廉赶她走……

我再也坐不住了,连夜回到巴巴利亚,果然巴巴利亚也到处驱逐菲利斯人。

威廉哥哥跟我抱怨:“我早就劝霍普他们把房产也登记在我名下,他们却不信任我,现在好了,房产存款全部充公,他们被赶到隔离区。要不是我好心用公司的名义雇佣他们,他们连饭都吃不上。”

“隔离区里什么情形?”我问。

“很糟糕,听霍普说,他家和另外三户人家挤在一起,霍普全家7口住在一个十几平方大的房间里,你想想有多糟糕。隔离区不能和外面交易,食物都是配给,蛋奶和水果能卖出天价,他们用黄金钻石换药品,简直不敢想象。”威廉又开始自夸,“我每雇佣一个菲利斯工人,就得向国家上缴12金普年金,还得私下补贴吃喝,偷偷给他们买药,买日用品,他们能搭上我真是走了大运。”

“你知道贝拉也被关进隔离区了吗?”

“知道,她是菲利斯人,自然要被关进去的。”威廉看也不看我。

我气急了,跟他呛声:“你明白我在问什么!你为什么不帮贝拉?她只是个小孩子,一个人被丢进隔离区里,你叫她怎么活?”

“去找她亲生父亲啊,反正内力一家都在里面,这不过是求仁得仁。”他嘟囔道。

这段日子痛苦把我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布萨德一家的死,杰西卡的死,到现在贝拉的事简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看了威廉半天,终于忍不住哭起来。

“她是我们的亲妹妹,这种时候,你到底在想什么……”

威廉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他叹气道:“我早叫霍普去找贝拉了,现在她也登记在公司名下,我那么说,不过是想气气那女人,你就别哭了。”

我擦擦眼泪,捶了他一下:“你怎么这么别扭,我去告诉妈妈。”

威廉冷漠道:“我不过是可怜贝拉,不代表我原谅了她们,不许那女人出现在爸爸面前,不然我就不管了,你明白吗?”

当天我坐车去新城,把贝拉的事告诉了妈妈,让她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