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其实并不能用争执来形容。
那名陌生女性的声音很温和,甚至有一些畏缩和小心翼翼。六月初天气已经开始转暖了,她依旧带了一条宽大的围巾,半张脸都埋在了布料里。说话的时候微微低垂着头,好像对周围的环境抱有一种本能的不安全感,手底下还紧紧握着身边小孩的手。
源辉月远远看过去,感觉她像只有点风吹草动就会缩进壳子里的蜗牛。想了想,她抬步走了过去。
“非常抱歉,虽然确实有预约,但是当时登记的人名字是桔梗柚琉,并不是你本人。”
“是这样没错,的确是桔梗定的房间,本来她是打算和我们一起过来的。但是因为临时有事,所以只能让我自己带着小丰来,那个,这样不行吗?”
“抱歉,我们这边采取的是实名入住的制度,只能让本人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源辉月就是在这个时候插入进去的。
正在交涉的两人回头看向她,黑色短发的女人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了一下,看到她身后的柯南后似乎才略略放心了些许,朝她轻轻颔了一下首。
“源小姐,是这样的……”工作人员连忙解释一番,无奈地说,“……必须要本人来进行登记入住这一条是规定,我就算想要通融,也没有这个权限。”
“这样啊。”源辉月看了一眼旁边的一大一小,“那用我的名字再给她们开一间房吧,我私人让渡给她们住的话就不算违反规定了吧?”
“这个当然没问题。”工作人员松了口气,连忙转身在电脑上操作起来。
那名陌生女性一怔,连忙拒绝,“没关系的,实在不行我带着小丰再去找一家酒店好了,这样太麻烦你了。”
“这个点你一个外地人现在出去找地方住不太容易,而且你还带着小孩子呢,也要为他的安全考虑一下吧。”
对方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小孩,小胖墩眨巴眨巴眼睛也看向她,对视几秒后,她的表情犹豫起来。
“我虽然没有和桔梗队长共事过,但是也听说过她的事,对她的人品很钦佩。”源辉月轻描淡写地继续说,“举手之劳而已,不用介意。”
“你认识我妈妈?”小胖墩惊喜地抬起头。
“您是桔梗的同事……”黑发女人也同时开口,只是视线落在她身上时又迟疑了片刻。因为她面前这位大美人实在不像警察,别的不说,就单单披在外头那件大衣的牌子就不是拿死工资的公务员阶层能够买得起的。
“我的确不是警察,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经常跟警察打交道,身边朋友里从事警察工作的也挺多的。”
源辉月随口解释,一边看了一眼身边的“某些原因”,经常被案件召唤的名侦探默默摸了摸鼻子。
源大小姐日常给人的感觉并不太平易近人,而且因为少有人会反驳她,说话的语气也隐约带着一点说一不二的强势。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经常和这种类型的人相处的原因,自我介绍叫做羽野麦的女性反而对此有些亲切感似的,只迟疑了片刻就接受了她的帮助,但是执意要求把订房的费用还给她而交换了联系方式。
她们交谈期间,前台的工作人员已经把入住手续办理好了。源辉月保存下羽野麦的电话号码,朝她笑了笑,祝她在大阪游玩得愉快之后,收起房卡带着柯南先离开了。
一直到走到电梯前,估计着其他人听不到他们谈话声,柯南这才开口,“我记得桔梗柚琉好像是警视厅第一和第四机动搜查队队长的名字吧?”
“对,难得有一位女性年纪轻轻就坐到了高位,所以我稍微注意了一下。”
源辉月按下电梯的按钮,“虽然没有打过交道,但是那位桔梗队长风评的确不错,反正也是随手帮个忙的事。”
柯南点点头,一边看向她,“所以呢,那位羽野麦姐姐又是什么原因?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嗯?”
“别装傻,”小侦探虚着眼说,“你要是没有注意到她,也不会和她交换联系方式吧?订房的费用让桔梗队长自己找过来还给你就行了。”
源大小姐不止给人的感觉不太平易近人,性格也的确并不平易近人。
源辉月浅淡一笑,这时候电梯已经来了,她双手插在口袋里,漫不经心地迈步走了进去。
“那位羽野小姐啊……怎么说呢?她是个站在深渊边上的人?”
柯南蓦地一怔,条件反射地回头。
羽野麦正牵着旁边小男孩的手站在前台,等待工作人员交付房卡。她的短发蓬松,遮住了眉眼,下半张脸被挡在围巾里看不分明。除了看起来有些怯弱胆小,她看起来和源辉月口中的深渊半点扯不上关系,气场柔和得像幼稚园里会非常受小孩子欢迎的老师。
“可能下一步就会滑落深渊,也可能能够成功逃脱,谁知道呢?”
但命运有时候就是如此奇妙,遇到某个人,没遇到某个人,就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分支走向。
电梯缓缓闭合,羽野麦的身影消失在了金属门后。
一个身量高挑的青年刚好从旁边擦肩而过,鬼使神差地朝电梯的方向看了一眼。电梯外头的数字从“1”跳到了“2”,他挠了挠头发,朝大厅的方向走去。
大厅里在休息区等了半晌的同伴看到他终于下来,立刻站起来喊着他的名字招手,一边走过去和他会和。
这时候前台的工作人员已经帮羽野麦办好了入住手续,她感谢地接过房卡,低头对身边的小孩笑着道,“好了,可以去房间休息了。”
“好呀!”小男孩高兴地转头往电梯冲,开心过头没看路,往前蹿了两步就一头撞在了某个人的腿上。
小胖墩发育太好,连体重加加速度宛如一枚实心的炮弹,将人家装了个趔趄的同时,自己也反向弹了出去,摔在了地上。
“你走路不看路的吗?也太没家教了吧?”
气急败坏的女声劈头盖脸砸了下来,把小孩砸懵了,他呆呆地抬头,看到了刚刚被他撞到的人,一名穿着呢绒大衣的陌生女性。她颧骨高耸,带着眼镜,严肃得像每个正在上学的小孩子最讨厌和害怕的教导主任,小男孩嘴巴一瘪,当即就要被这“噩梦”吓得要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