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杨戬道。
她的要求太简单,他自己就可以做决定。
她笑了起来,然后背过身去,蹲下身,抱住膝盖,一个人在风中微微发颤。
似乎又是哭了。
杨戬没有去打扰她。
是他们阐教有愧于她。
次日,杨戬不知从哪里变出一辆崭新的马车来,让妲己坐上去。
“昨夜一夜未睡,休息一下吧。”他说,“以后一直就坐这辆了——我知道你恐高,不喜欢飞。”
妲己瞥了他一眼,钻进了车厢。
杨戬放下了帘,独自坐在了外面。
也不需要他亲自驾马,马就很主动地跑了起来。
“有什么需要的话,尽可以喊我。”杨戬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妲己却没有回答。
杨戬有一丝失落,但也知道这在所难免——她虽然理智上答应了他,但感情上肯定还在生他的气。
要怎么样才能让她消气呢?她真的还会消气吗?
想到这里,杨戬突然愣了愣。
他何时是这样在乎别人感受的人了?
阐教门下基本都是男人,平日里相处大大咧咧,关心别人多了,还会被嫌弃是看不起对方。他头一次这么长时间接触女子,还是十分脆弱的凡人女子,不知不觉,竟常常惦记起她的感受来了。
他揉了揉额角,觉得这趟差事实属不易。
而车厢内,妲己打了个呵欠,躺倒在坐榻上。
不得不说,杨戬这人还挺细致的,还给坐榻放了垫子,躺着很是舒服。
一想到现在是杨戬理亏,要处处捧着她,她就心里直乐。偏偏还不能表露出来,唉,实在是对她演技的很大考验啊。
第一日,妲己没和杨戬说一句话。
第二日,妲己偶尔会回答杨戬几句问题。
第三日,妲己开始主动和杨戬说话,虽然内容只是一些“我饿了”“我渴了”之类的无趣表达。
第四日,路过一个还算繁华的城镇,杨戬问她要不要逛逛街,妲己想了想,同意了。
那天,杨戬给她买了一碗甜汤,她喝了一口,露出了这几天来的第一个笑容。
于是杨戬也微不可察地翘了唇角。
后来回想起来,去往朝歌的那几百里,一路上只有他们二人作伴,竟是他们最平静、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妲己从床上坐了起来,缓了好一会儿,才有精力打量周围的环境。
一间很简洁的寝屋。
主色为青色与墨色,看上去颇为冷清,好在不远处的案几上放了一只瓷瓶,里面插了几支半开不开的花,总算给这屋子带来了几分生机。
满屋清气,洞天福地。
她下了床,推开门,往外走去。
花园水阁方向,隐隐传来般般清亮激动的声音:“然后呢,然后呢?孙大圣变成了花鸨,你又变成了什么?”
“嗯……我并没有变成什么,我用了一把弹弓,打中了他。”杨戬的声音模糊不清。
般般惊呼:“什么弹弓,这么厉害?”
“一些年轻时候用来练手的玩意罢了。但那弹弓确实不错,在孙悟空之前,我曾用它击杀过两只凤凰。现在早就不用了,但你若好奇,可以给你看看。”
“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
妲己站在廊下,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般般。”
般般扭过头来。
杨戬也回过头,静静地望着她。
“般般,过来。”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在真君府上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般般咬了咬嘴唇,嗫嚅道:“很吵吗……”
“真君的东西,岂是你想看就看的。真君客气,但你不能没有礼数。”妲己道,“过来。”
般般遗憾地看了杨戬一眼,朝妲己小跑过去。
“娘亲,你好点了吗?”般般牵住她的手,“真君说给你用了好多丹药。”
“好多了,般般放心。”妲己牵着女儿,朝杨戬行了一礼,“多谢真君慷慨解囊,救我母女。”
四下寂静,连一滴露珠从莲叶上坠入湖中都清脆有声。
半晌,杨戬道:“那你要报恩吗?”
妲己扯了扯嘴角:“真君说笑了,真君不是这样挟恩图报的人。”
杨戬起身,慢慢走下水阁,在妲己面前站定。
他比她高了整整一头,这又是他的地盘,都无需他做什
么,她便已经感觉到他的重重威压,令她心悸。
“本君确实不是这样的人。”他说,“本君做事,只求对得起本心,不求回报。”
妲己皱了皱眉,握紧了般般的手。
“般般,退下。”杨戬冷冷道,“你娘受的内伤,丹药无法根治。趁她醒了,本君便好人做到底,来为她治一治内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