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唐灼灼大致就已知晓这么多年,关氏为何久闭长春宫,直到先帝临终时,才肯照顾上十几日了。
良心难安啊!
唐灼灼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瞧着被关氏接到宫里的那两名女子,并未动怒。
反倒是那两人,朝着唐灼灼与关氏行了礼后,就安静地侯在一旁,可到底还是半大的姑娘,又不通皇家礼仪,见了这样的架势,腿肚子都在隐隐发抖。
唐灼灼细细打量片刻,而后挥了挥手,道:“都想家了吧?今日本宫就遣人送你们回去。”
她说这话时,面上还带着浅淡的笑意,用的却是不容置喙的语气,两个小姑娘顿时就手足无措地顿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反应。
挣扎片刻,其中瞧起来稍稍年长的收敛了表情,对着唐灼灼福身,声音清甜:“奴婢谢皇后娘娘恩赐。”
相比之下,那个长相最明艳的,却是不甘地抿了抿唇,僵着身子不肯出声。
唐灼灼饶有兴趣地望着她,问:“你不想回去?”
安夏这会也进了来,她只瞧了那女子一眼,就覆在唐灼灼的耳边低声道:“娘娘,打听清楚了,两位都是关家的远方表小姐,这是二房的姑娘关烟,旁边站着的是大房的姑娘,唤关筠。”
唐灼灼若有所思,偏头望了望还未缓过神来的关氏,一时之间倒摸不清心底是个什么滋味。
关烟入宫几日,生得明艳又长了一张巧嘴,将关氏哄得开心得不得了,自小在家也是被娇宠惯了的,如今一心想着在崇建帝寿辰之日大放异彩,俘获君心。
可这才过了多久?美梦就生生地碎了,她简直无法接受。
就是回了关家,以她父亲如今的地位,也就许个一般的公子,嫁得再好也不及宫中万一。
这宫中的华衣美食,滔天权势富贵足以蒙住任何人的心,这皇后不过是有着她难以企及的家世做靠山,再有着与皇上的情谊,才能如此嚣张,甚至对着太后都丝毫不惧,悠然从容。
她凭什么不能一步一步爬上去?
唐灼灼嘴里重复了一遍:“关烟……这名字不好。”
她拨弄了一番手腕上的珊瑚,漫不经心地道:“烟随风而散,缥缈虚无的东西,不好。”
关烟顿时抬起头来,脸色煞白,眼泪珠子都在眼眶里打转,求救般地朝关氏望了几眼,只是后者如今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理会她?
唐灼灼站起身来,不欲再多说什么,直接吩咐道:“将两位表小姐送出宫去,大房的姑娘不错,本宫瞧着喜欢,多赐些东西下去。”
关筠一愣,连忙行礼道谢。
慈宁宫里的熏香闻久了就有些呛鼻,唐灼灼不想多待,可才准备起身,外头就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
关氏眼皮子狠狠地地跳,不动声色地又将怀中的东西藏得更严实些。
不能叫霍裘发现。
不然一切都完了。
霍裘来的一路上看似无动于衷,步子却走得急,如今一进内殿就皱了眉头,小姑娘一身牡丹色的宫装,身边却站着两个妙龄女子,一个个拿眼睛偷偷瞥他。
他指腹摩挲了一下手中的玉扳指,略带警告地望了一眼巧笑嫣兮的小女人,昨日晚间她才一声声应下,再不将他推给旁人,今日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唐灼灼见状,微微笑着指了指关烟与关筠两人,道:“皇上来得正好,母后将两位姑娘接来慈宁宫住了一段日子,这会刚要送出宫呢。”
霍裘不置可否,又望向关氏,问:“母后身子可好些了?”
至于那关氏姐妹二人,瞧也没瞧一眼。
关氏抬起眸子,极牵强地笑,道:“有些乏了,哀家便不陪着了,皇帝和皇后先回吧。”
唐灼灼落后霍裘几步,最后瞧了一眼殿中遗落的点点碎纸屑,抿了抿唇。
待出了慈宁宫,叫人将关筠姐妹送出宫后,霍裘就毫不避讳地寻了唐灼灼的手握着,微凉如玉的触感叫他带了丝笑意,道:“娇娇说了什么?竟能从母后手中要到人。”
瞧起来对那两姐妹的事并不是一无所知。
唐灼灼偏头望了一眼男人坚毅的侧脸,又瞧了瞧前方白色朦胧的一片,心里烦乱得很。
她本就是个急性子,藏不住话,但在这男人面前,稍有不慎一个细微的表情就会被顺藤摸瓜查到些什么。
“臣妾直说皇上不喜,母后自然就放人了。”
她蹲下身子,雪白娇小的一团,青葱的手指捻了一小团雪沫,面上因为被冷风吹着而泛出些微红来,霍裘觉着她孩子气的好笑,伸手抚了抚她乌黑的发丝,道:“清远候的婚事定在了下月月初,那小子倒也心急,赶着要在年前将人娶回去。”
唐灼灼闻言,忍不住笑着道:“这样才好。”
总算是有一件喜事了。
霍裘见她难得开心,在宫道的拐角处将人逼到了墙角,眼底的光亮看得唐灼灼心惊。
“皇上?”
霍裘轻笑着应了一声,伸手将她细碎的鬓发挽到耳后,眼底的痴迷不加掩饰,“朕若允娇娇出宫一日,可有何好处?”
唐灼灼有样学样,纤细的手指点星带火,从男人的鬓角滑落到下颚,看他有些禁不住地微抬下巴,吐气如兰,道:“娇娇想给皇上生个孩子。”
她眉目间带着温软的笑,话却像一瓢冷水,淋得男人面上的表情寸寸瓦解,最后只剩下长久的令人难以喘息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