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俩进到屋内, 弘曜将亦嫣扶到软榻上坐下。
落座后,亦嫣没好气地横了眼弘曜:“你这样扶着额娘,就好像额娘很老了似的。”
弘曜少年老成的脸, 难得浮现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儿子从未觉得额娘年华已老。”
亦嫣儿子这副神情, 不由有些感慨,这些年, 胤禛对于弘曜教的育越来越严苛了, 导致弘曜已经很少外露自己内心的情绪。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她知道, 自从胤禛下定夺嫡的野心, 他便转变对弘曜的教育方式,显然是将弘曜当成他的接班人来培养。
胤禛对弘曜厚望的心思,也从来没有瞒着亦嫣, 所以,这些年还好有着她在从中调节,这父子俩才不至于成了一对陌路父子。
但将弘曜变回那个活泼开朗的性子是不可能的了。
俗话说欲戴其冠, 必承其重。
弘曜身上有着亦嫣不能感同身受的重担,这些东西是外人再如何开导也不能开解的。
“儿子, 即将要另外一个人共度余生, 你感到害怕吗?”亦嫣拍着弘曜的手问道。
弘曜一怔,旋即缓缓摇头道:“不怕, 儿子与她,能和您与阿玛一般, 伉俪情深, 成为一对佳偶自是最好, 如若儿子与她过得不好, 便像阿玛和嫡额娘, 与她相敬如宾过上一辈子,也是好的。”
亦嫣赞同点了点头,这个时代,无论男女,只要不成为一对怨偶,那便是一桩美满的婚事。
在这个盲婚女嫁的时代,能够与两情相悦的人皆为夫妇的伴侣,少之又少,她过得好,也不能强求儿女的姻缘,也与她和胤禛一般美好。
母子俩促膝长谈许久,便也就散了。
翌日,雍亲王府前的鞭炮,烧得霹雳吧啦作响,街道处为着不少老百姓们,都在围观着雍亲王府这场盛大的亲事。
为首骑骏马,身穿一袭红衣的弘曜,便在这一声声鞭炮声下,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看到马上弘曜俊美非凡的容貌,众人纷纷开始交头接耳讨论了起来,甚至有些小姑娘还害羞地低下了头去。
这些人的反应,都不在弘曜的注意范围内,他的关注点全在后面八抬大轿的新娘子上。
等到了雍亲王府门前,弘曜微微勒了下手中的缰绳,等马完全停下,便动作利索地翻身下了马 。
而后将马交由太监后,来到新娘子的轿撵前,学着前来两位哥哥迎亲时的模样,体贴地扶着新娘子出了火红色的轿撵,又扶着她跨了火盆。
这才带着新娘子往里走去。
大厅内的亦嫣和胤禛,听到迎亲的队伍已归,便翘首以盼等待着弘曜带着新娘子向她们行礼拜堂。
当亦嫣看到人群中的那对新人,看到一身四爪龙纹红色朝服的弘曜的时候,不由热泪盈眶。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切意识到,出生时连眼睛都没张开,蜷缩在她怀里小小一团的孩子,如今是真的长大成人了。
一时间,百感交集,从前对生儿育女的彷徨与担忧,在这一刻感觉都值了。
转念一想,今天弘曜大喜的日子,她可不能扫了这喜庆的氛围,忙拿出帕子,快速地将眼眶的泪水抹去。
再去看对面的胤禛,发现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
如今胤禛身上威压越来越重,板着这样一张脸,周围的人连呼吸都不由放缓了些许。
胤禛察觉身上的视线,忽然扭头,发现是亦嫣正看着他,见她看着自己眼底里似乎还有些幽怨,便朝他递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旁人怕胤禛,亦嫣可不怕,她见胤禛望了过来,便在自己嘴边比了八字,命令他赶紧笑一笑。
胤禛一怔,等明白亦嫣的意思以后,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就照做了起来。
亦嫣见嘴角上扬的胤禛,终于是有了几分慈父的模样,脸上立马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很快,弘曜便带着新娘子踏进了大厅内。
即便亦嫣是弘曜的亲额娘,在二拜高堂的环节也是和弘晖一样,跪拜案首坐着的胤禛和四福晋。
不过四福晋倒是将亦嫣安排在了自己身边坐着,让弘曜夫妻二拜高堂时也能将亦嫣一并拜了。
而夫妻跪拜后,便是送入洞房。
一旁姝姝和姚姚、弘历,面挂笑容的三姐弟,纷纷跟随弘曜,到起云堂闹洞房去。
而胤禛和亦嫣这些长辈,还得起身去外头招呼宾客们。
晚上,亦嫣将客人都送走后,便累得躺在了软榻上歇息,半梦半醒间,察觉到有人揽住了自己腰。
不用猜,肯定是胤禛,她会心一笑地拍了拍胤禛的大手。
“今儿怎么哭了?”胤禛大拇指摩挲着亦嫣手背的皮肤道。
亦嫣猛然睁开眼睛,回头嗔怪道:“什么哭?我那是喜极而泣,倒是你,平日不苟言笑也就算了,可今儿是弘曜大喜的日子,你也不笑一笑,也不怕弘曜,以为你这个阿玛不爱他。”
“我不笑,不代表我不爱弘曜。”胤禛双手搂紧:“而且你还不清楚我吗?我今儿的心也和你是一样的。”
亦嫣哼哼道:“我明白,你儿子不明白啊,明明弘曜小的时候,你还会做怪逗他笑呢,现在却是一丝笑容也不给你的儿子。”
胤禛感觉自己简直是冤枉,他哪儿没有给过弘曜好脸?他只不过是对弘曜严格些罢了。
见亦嫣怪罪他,他不由短叹道:“我这不是不想你做严母,就主动来做这个严父,何况咱们曜儿与弘晖和弘昀不同,我如若不对他严格些,这叫我日后又如何安心将我所谋取的东西都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