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的翠末, 此时内心同样也是震惊不已,半晌回过神后,跪着上前辩解道:“四爷, 奴婢并不知道为奴婢哥哥翻案的青天大老爷,是福晋的远亲啊。”
她重点强调了“远”这个词。
“而且奴婢也没有将三阿哥引到冰面, 四爷、福晋, 奴婢是真的冤枉的。”
而胤禛此时再也没有了耐心, 冷声道:“苏培盛, 将这人押下去严刑审问,务必要问出真相来。”
说着便作势要走。
四福晋见四爷并不相信自己,便上手拉住了胤禛的衣角, 泪如雨下:“爷,此事真与我无关啊, 咱们夫妻十多载, 您怎么能不相信我呢?”
胤禛面露怒气,拂开了四福晋的手:“是不是你干的, 福晋,你自己心里清楚。”
“往后希望你能明白,如今弘晖所遭受的罪,都是因你所造的孽而起。”
一提起弘晖, 他就感觉更加不能原谅福晋的所作所为。
四福晋闻言睁大了眼睛,攥着胤禛衣角手的力道渐渐变小。
胤禛深吸了一口气, 便就迈步离开了正院。
临走前,胤禛还不忘让苏培盛,将四福晋身边的翡翠, 赶去庄子上做杂役宫人。
那日他虽说在外头的软榻休息了片刻, 但他的宫人也不是死的, 自然听到了这翡翠和珍珠的一番对话。
像这种忘恩负义的狗屠之辈,便就不配留在府上当差。
翡翠没想到因为自己的一时失言,一下子就从福晋身边的贴身宫人,沦落成庄子上的杂役宫人。
那边的翠末被苏培盛带下去后,便被送去府上的刑房。
可她一直死死地咬紧牙关,无论受了什么刑,还是大喊自己是冤枉的。
因为她明白,只要自己承认了,自己非但会没命,而她家人也会被跟着受牵连,她不会让这一切连累家人。
而且一开始她就是抱着,用这自己这条命换哥哥命哦的打算,所以她并不怪福晋不救她。
翠末,正是抱着这样的念头,直到死,她都还说自己是冤枉的。
胤禛这些日子下朝回府后,便将自己关在了前院。
而正院的四福晋,一边要照顾病愈的弘晖,一边担心翠末会不会真承受不住将一切都招出来。
不过她还是比较有把握翠末不会招供的。
因为在用翠末之前,她早已查出了对方的软肋。
那便是她的家人,所以为了不连累家人,翠末是断断不会将真相招供的。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四福晋内心懊悔不已。
早知道弘晖出事,她便在那个时候,千叮咛万嘱咐底下的人死死看住弘晖。
弘晖这孩子实在是心善啊,他一听自己要谋划弘昀,到了那日,为了救下弘昀,他便就摆脱自己身边伺候的宫人,孤身一人来到湖边,最后落得这个下场。
难道她所做的一切,真的要她的弘晖偿还?
可要是天上重新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估计还是会动手的。
而她之所以会选择动手,也是因为她早托陈府医,从颜府医那儿套出了李庶福晋这胎很有可能是位阿哥的消息。
虽然也不是十分肯定,但根据李庶福晋以往的脉象,也有七八分的可能了。
这如果真是一位阿哥,那么等侧福晋旨意一下,她就是拥有两名阿哥的侧福晋了。
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这怎么能让她心安?
所以她是不可能会放任李庶福晋膝下拥有两位阿哥的。
可有英嬷嬷看着,她也是不敢对李庶福晋这胎动手的。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可能是天遂她愿,她居然发现弘昀非常喜欢往湖边跑。
而李庶福晋也不阻止他,而只是吩咐宫人在身边紧紧跟着。
那些宫人一开始都跟得很好,只是进入冬日湖面结冰以后,他们便放松了警戒。
她这才有了那么一个大胆的谋划。
虽然事已至此,不过如果再给她一个机会,她还是会这么做。
而且还会做得更加谨慎,起码她不会让六堂叔亲审,而是让旁人审。
不过当时紧急,另外一边的权贵也不是吃素的,换作是旁人,也是不敢接受此案的。
说到底她还是太低估四爷的办案能力了,如此百密无一疏的案子,也还是让四爷隐约查出了真相。
胤禛那边看到翠末招供的结果,并不奇怪。
他在刑部呆了那么久,像这种意外案件,最是难断案的案子,甚至就算推出了凶手也很难找到物证与人证定罪。
所以很多这种类型的案件,都成了悬案,或者直接按照意外死亡而定案。
他那日之所以直接摊牌,只是想看四福晋的反应,看看这事是否真与她有关。
何况查出又能如何呢?
不说最终是弘晖受了罪,但他无论是为了皇家的脸面还是弘晖,他都不可能将福晋休弃,或者禁足。
况且现在弘晖还需要福晋的照顾。
就像是朝堂上那些贪官,是皇阿玛没有证据铲除吗?不是,而是因为他们对朝廷有用。
所以为了大局着想,就连皇阿玛对底下的人,也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些都是他进入朝堂几年,所看出的,一些浅薄道理。
可他痛恨贪官,也痛恨四福晋的所作所为,所以他非得查个水落石出。
这或许换作个只想家和万事兴性子的人,看到最后是弘晖遭了罪了,估计也就作罢了。
可弘晖是福晋的儿子,那也是他的儿子,弘晖变成这样,这让他怎么能原谅福晋?
想起弘晖,他原本是想等弘晖八岁,就将他带来前院,带在自己身边亲自教育。
胤禛揉了揉鼻梁,然后将折子扔到一旁,他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考虑到眼下弘晖还需要人仔细照顾,所以权衡利弊下,他还是选择不将真相完全捅破。
而四福晋那边等了许久,都未见前院有什么动静,便就知道翠末到临死前都未曾招供她。
她也就渐渐放下心来了。
亦嫣现在每回来请安,看到四福晋形如枯槁的模样都会被吓了一大跳。
不过亦嫣也没多想,毕竟弘晖出了这样大的事,四福晋面色憔悴也是能理解的。
这日请安,亦嫣因为要照顾生病了的弘晔,耽误了时间,所以直到六点五十分才来到了正院。
亦嫣进门口的时候,正巧碰到李庶福晋也迎面而来,亦嫣朝她福了一礼后,李庶福晋摸了摸鬓边的碎发,笑道:“哟,你现在怎么也来得这般迟?”
亦嫣神色有些憔悴道:“昨夜弘晔身子发热,我照顾了他一宿,也没在怎么睡,所以今儿就迟了些。”
李庶福晋一愣,放下手道:“现在弘晔没事吧?”
亦嫣摇头:“昨晚府医来瞧开了药,服下后,半夜也就退了,我早晨起来,再摸他额头也没见复烧了。”
刚开始可吓死她了,毕竟弘晔身子一向健康,很少生病,孩子在这个敏|感时期发热起来,害得她还以为弘晔出了什么事。
不过还好,府医来看了以后,说这只是普通的风寒,她这才放下了一半心。
而亦嫣这副紧张的模样,让李庶福晋顿时感同身受,毕竟前段弘昀因落水发高热的那段时间,她也是心急如焚,恨不得自己替了弘昀去,于是便难道安慰道:“小孩子偶感风寒也属正常的。“
亦嫣赞同点了点头,然后两人也不再聊育儿经,一起进了正院大厅。
自从生了弘晔以后,亦嫣请安时坐的位置,也就安排坐在了正座下第一排的座位。
在这个时代地位的提升,就是那么明显。
一开始只能坐在最尾角落的亦嫣,现在已越过宋格格这个老人,坐到了这个最靠近福晋的位置。
不过即便亦嫣和李庶福晋是并坐第一排,但从两人的位置来看,还是能看出谁的地位较高。
大清向来以左为尊,所以李庶福晋在左一的位置坐下,而亦嫣则是在右一的位置。
两人坐下后,李庶福晋百般无聊看着手头的鎏银护甲,旋即忽然想起什么,抬眸问大家:“你们发现了吗?四爷似乎许久未曾进后院了。”
对面的亦嫣神情一怔,好像真是那么一回事,不过她想了想,理所当然道:“大阿哥出了这样的事,四爷又怎么有心情进后院?”
李庶福晋睨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亦嫣,反驳:“那四爷怎么也不进福晋这里?”
亦嫣表情又是一怔,仔细一想,还真是如此,也怪她整日沉浸与带娃,并没有注意到胤禛的动向。
一旁的宋格格,却是道:“眼见过了腊八,很快就是年了,年前这段时间肯定很忙,咱还是别多想了,四爷就算是冷落谁,也不会冷落大阿哥的。”
众人闻言觉得也是,也就没有再讨论了。
胤禛为何不进后院,这其中也就只是四福晋一人知道。
因为她知道,即便四爷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落水一事真是她所为,但也始终消除不了自己身上的嫌疑。
恐怕从今往后,她和四爷之间的嫌隙会一直存在了。
......
这日下朝后,胤禛一如既往地往宫门走去,便听闻身后有一名太监叫住了自己。
他认得此太监,是乾清宫的宫人。
那名太监见胤禛回头,便满脸堆笑道:“贝勒爷,万岁爷有请。”
康熙招胤禛来乾清宫,也只不过问问一些工程的进度。
胤禛皆一一汇报了。
而康熙听了胤禛的汇报后,眼底露出一丝欣慰,点头道:“嗯,你这一年的差事都干得不错。”
胤禛拱手谦逊道:“皇阿玛过奖了,儿臣也只不过老老实实为皇阿玛做事而已。”
见胤禛并没有因为自己夸奖骄傲自满,康熙满意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