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老太太一副铁了心都不肯认郭新成的意思,郭宝昌也慌了?手脚——
他们爷没什么工作,房子也被人收了?,还有一群追债的,真是老太太这边不肯收留,那可真要无家可归了?。
忙打断还要使性子的郭新成:
“新成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当初是我对不起?你妈!你妈这?辈子不容易,你不许和他生气!”
“还不跪下给你妈道歉!”
更?是不停的冲着冯老太太叫屈:
“误会,一切都是误会……新成真不是故意的,这?孩子也会被人骗了?,还以为这?院子真是你的呢……”
冯静姝脸色却是更?冷——
是她的房子,就可以由着性子折腾?说?到底,还是没拿她当回事罢了?。
“谁给你们说?,院子是冯奶奶的?”时樱开?口道。
要搁刚才,这?么个小丫头片子,郭宝昌会搭理她才怪。可谁让这?丫头一则瞧着和冯静姝关系颇好,再者一家子都是大有来头的样子,到底悻悻然回答了?时樱的话:
“是有人,给我们寄了?封信……”
“你说?有人寄了?封信就有人寄了?封信吗,谁信啊。”时樱故意道。
“真有,真的有啊!”那高颧骨女人再是泼辣,这?会儿失去了?最大的依仗,也不敢再嚣张,直接就从行李卷中?翻出那封信——
公公尤其是男人都不把冯静姝放在眼里,她一个媳妇儿自然更?瞧不上这?个婆婆。
会留着这?封信,也是有个秋后算账的意思——
一个人守着个大院子吃香的喝辣的,却是不肯分给儿孙一点?,这?样的婆婆,老了?自己才不会照应她。
时樱接过来,打开?才发现,信写?得很短,概括起?来就是冯静姝手里握着个院子,不但房子多,地段还不是一般的好。然后里面附了?一张人家交完房租,老太太给开?出的收据。
高颧骨女人也是个能屈能伸的,边觑着老太太的脸色边抬手装模作样给了?自己一巴掌:
“叫你嘴臭……”
“我们真的是被骗了?,妈,你别生气了?……”
倒是郭新成,依旧没有意识到老太太这?会儿已?经心灰意冷,即便被郭宝昌逼着跪在地上,依旧梗着脖子,一副一百个不服气的样子。
“那这?桂花树是怎么回事?”时樱又指了?指那个挖开?的坑。
“桂花树也是有人过来说?,想要买走,给的价钱还挺高,我们手头紧,就寻思着先卖了?,换俩钱花……”唯恐时国安几人让他们赔,女人越说?声音越小,“我们是真没钱了?……”
“爸爸,你有没有发现,写?信的人想要针对的不是冯老太太,好像是咱们家呢。”时樱转头对时国安道——
这?一家子全都是鼠目寸光的小人,要不是父亲接手了?酱油厂,想着要对小院利用起?来,说?不好他们这?么闹得乌烟瘴气之下,真就会出手把院子给卖了?。
不愿意他们拥有这?个院子的,思来想去,好像也就只有爷爷曾经的堂兄林牧青一家了?。
时国安也明显想到了?这?一层,转头看向冯静姝道:
“冯姨你离得近,这?段时间有没有见过什么陌生人过来这?边或者遇到过什么特别的事啊?”
“也没见什么陌生人啊,要说?特殊的事儿,还真有……”冯静姝看了?一眼旁边的李慧茹和老伴时宗义,神情?就有些迟疑,“就是吧,前段时间,大致也就是在一个多月前吧,忽然有人过来,打听林家的事……”
不是因为面前就站着活生生的李慧茹,这?事儿她还真没想起?来说?。
说?着又看向旁边街道办的另一个老姐妹:
“秀娟你还记得不?当时咱俩正好打算去公园遛弯……”
冯静姝这?么一说?,那老太太也记了?起?来:
“你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那人说?话还怪腔怪调的,好像说?是从南洋回来的,帮人打听的……”
就只是那会儿冯静姝并不知道李慧茹还活着,更?甚者照看她生活的时国安,竟然就是李慧茹的儿子。
南洋?这?下不止时樱和时国安,就是李慧茹也意识到不对——
既和林氏有关,还到了?南洋的,好像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时国安的亲爹,她的前夫林牧城。
冯静姝也想到了?这?一头,想要说?什么,又闭了?嘴——
慧茹眼下已?经又嫁人了?,看她的样子,还生活的挺好,就是林牧城真活着,也不见得还会有破镜重圆的意思。
再者那人是不是和林牧城有关,也就是他们的猜测,到底真相如何,也并没有人清楚。
李慧茹明显也是这?样想的,刚想说?什么,却觉得不对,忙扭头看去,却瞧见时宗义脸色正有些苍白,明白时宗义肯定是想得多了?,直接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
送走所有人后,老太太又觑了?个空,把时国安叫到一边:
“今儿这?事,是透着些个蹊跷,妈想着,你要是想查查,就让人多注意林牧青他那些后辈人……能查出来就查,查不出来也不用强求……”
“就一样,不管他,”老太太说?着时顿了?一下,声音似是苦涩,又似是解脱,“我是说?,林牧城……”
“不管他是不是还活着,你都不能忘了?,这?些年拉拔你长大的,是你爹,时宗义……”
“我知道。”时国安点?了?点?头——事实上之前送周正离开?时,时国安也把这?个意思跟周正说?了?。
毕竟他就是过来看看,以后的生活重心还是在老家酱油厂那边。
周正自然很是爽快的答应下来,说?是查到什么线索,就会打电话告诉他。
只时国安这?样做,只是不想被人在暗中?针对,至于?说?林牧城这?个可能还活着的亲爹,时国安心里真的是一点?儿概念都没有——
父亲的形象,时国安以为,只有他的农民?父亲,时宗义。
母子俩又说?了?会儿话,李慧茹就转身回房间,却没在院子里发现时宗义的人,等进?了?房间才发现,时宗义正躺床上睡觉呢。老太太也脱了?鞋子,靠着时宗义躺下,慢慢伸出手,握住时宗义的——
两人刚成亲那会儿,李慧茹挺着个大肚子,一直到时国安半岁那会儿,才第一次亲热。
李慧茹是女子,本来拘谨的很,结果却发现,时宗义竟然比她还要紧张,最后还是李慧茹一咬牙,主动抓住男人的手,按向自己……
那之后时宗义可不就喜欢上了?没人的时候,就悄悄拿过李慧茹的小手,握在掌心……
还是年龄大了?,唯恐儿孙见到,笑?他们老不修,时宗义才开?始收敛,也就夜里没人的时候敢去拉李慧茹的手。
像这?样大白天的还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忽然牵手,无疑是没有过的。
眼瞧着时宗义阖着的眼皮动了?一下,李慧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不但丝毫没认为自己打扰时宗义睡眠有什么不对,还慢慢的把时宗义手指一根根掰开?,再把自己手送进?去,可不就是年轻人都不敢的那种十指交叉的亲密方式?
时宗义老脸开?始烧得慌,也终于?装不下去了?,想要缩回手,却被李慧茹更?紧的握住。
时宗义也就停止了?挣动,睁开?眼瞧着李慧茹,那无奈的神情?就好像看着什么调皮的孩子似的:
“慧茹……”
“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担心什么?”李慧茹把头也靠了?过去,枕着老伴的肩,脸上笑?容眷恋而满足,“咱们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我吗?我要是心里没你,能给你生了?那几个孩子?”
如果说?和林牧城的过往是曾经的一点?风花雪月,风一吹,就轻薄的不胜多少?痕迹了?,那和时宗义相伴的这?几十年,她和老伴早已?是彼此的骨中?肉、肉中?血,根本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分不开?,更?是谁也离不得谁了?。
时宗义本来想要松开?的手,不觉就和李慧茹握紧,声音低哑:
“我,我就是觉得,这?些年,你跟着我,太亏了?……”
当年第一眼瞧见李慧茹时,他的脑子都不会转动了?。那会儿时宗义觉得,李慧茹就是天上的仙女儿,而他,则根本连仙女儿脚下卑贱的泥土都不如。
却是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仙女儿竟然来到身边不算,还嫁给了?他。
一直到把李慧茹给娶回家,时宗义还觉得像做梦似的。就是现在,每回瞧着李慧茹,老爷子偶尔还会失神……
能有老太太陪着过完这?一生,时宗义已?经感恩不尽,却是从不敢奢望,老太太真的就能把他放在心上。甚至很多时候,时宗义不自觉的就会有一种他就是个小偷,趁主人不在家,偷了?人家的宝贝这?样的念头。
这?也是为何,只要听到有关林家的事,他就胆战心惊。然后又会拼命的对李慧茹好,就是想着,万一,万一林牧城,有朝一日真的回来了?,老太太会不会因为可怜他,就,不把他丢下呢?
可这?点?儿卑微的念头,他也就敢自己心里想一下罢了?,却是从来不敢问出口。
李慧茹没接他的话,却是说?起?了?去中?都的事儿:
“咱们这?回过去,你想住多久啊?”
“看你,你说?住多久,咱就住多久……”老爷子想也不想就道。
“我觉得顶多住个一二十天……”李慧茹慢吞吞道,“家里的寿材得再刷几遍漆……国平说?他肯定不会忘,就是吧,他的手艺,我可信不过……”
他们农村家境只要说?过去的,就会一早把老人的寿材准备好,每年都要上几遍漆。儿子有出息还孝顺,她和老伴的寿材可不是早早就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