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具身体和时樱上一世的身体一样,都是易留疤痕的体质,虽然自打时樱穿过来,靠着成年人的灵魂和系统一旁护着,就没再挨过打,那些旧疤却也不过是消褪了一点,瞧着依旧是可怖。
苗秀秀放下这边的袖子,又去挽起另一边的,瞧着也并不比那条胳膊好多少。
时国安已经跑着去拿了药膏过来,抱起时樱坐在腿上,边轻轻给时樱抹,边哑声安慰:
“乖,别怕,不疼的……”
他自己抹药的手倒是抖个不停。
气氛太过沉重,时樱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下,不经意间正好瞧见时国安眼角的一点水色。
“我就说这事儿不对劲——你说当年咱们都找疯了,十里八村的哪个不晓得,咱们樱樱怎么就会跑到下洼村呢?”尹招娣猛地一拍大腿——
当时认定时樱掉河里被冲走了,一家人沿着河道,一直找了百十里。至于说时国安和苗秀秀两口子,更是顺着河岸线,足足跑到入海口那里,回来时,两口子瞧着,和拉棍要饭的叫花子也没什么两样了。
要是下洼村就在顺着河道的方向也就罢了,可它不是啊,下洼村反而是在河水的上游那儿。时樱怎么漂也漂不到那里去。
“我看那猪肉先不用往下洼村送了,总要先弄清楚咋回事再说!”
就在刚刚,尹招娣还听见时国安在和时宗义合计,说是要先去割些猪肉、买些鸡蛋,到下洼村跑一趟。
毕竟他们当年丢了女儿,最是懂孩子突然不见了的心情。如何报答恩人往后再说,怎么也要先去跟人家说一声。
就这么大功夫,时国安就把肉给打回来了,还是这么大一块。要不是时樱身上这些伤,尹招娣预感,时国安极有可能这辈子都要给下洼村那家做牛做马来了。
不用尹招娣说,连夜去下洼村这件事自然先暂时搁置了——
时樱从小就是粉雕玉琢一般,简直没办法想象,该有多心狠,才会这么对待一个孩子。这样的人你说他会把孩子救了还默默无闻的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好人?
“樱樱乖啊,你还记得当初是怎么到的下洼村吗?”
时樱迟疑了一下。原身的记忆也是有些模糊的。不过能确定的是,她当年就没有掉进河里,而是睡了一觉,一睁眼就已经在牛二柱家了。
“没掉进河里?”
时国安愣了一下,刚要说什么,有女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国安,国安兄弟在家吗?”
时国安把时樱交给苗秀秀,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却是个尖下巴的妇人,正端了个笸箩,笸箩里还装了十多个明显是刚摘下来的水灵灵的毛桃和山杏。
“嫂子?”时国安神情明显有些意外。
同样跟在后面迎出来的尹招娣却是有些惊喜——
来人竟然是时大海的媳妇儿梁翠萍。
梁翠萍娘家就是十里铺本村的。梁家在十里铺可是大姓,后面一道街几乎都是姓梁的。
打了多年的交道,尹招娣也知道,梁翠萍就是那种无利不起早的,还不是一般的泼辣。仗着娘家是本村的,又生了三个儿子,没少在尹招娣面前秀优越感。再加上两家早日有些恩怨,梁翠萍遇见尹招娣时,时不时就会指桑骂槐,吃哒几句。
刚一听见她的声音,尹招娣还以为梁翠萍是要来给时大海出气呢。
倒不想,这个又凶又悍的女人,竟然端了毛桃和黄杏过来。
“这不是我回来得晚,刚知道你们家樱樱找回来了,正好家里树上这几颗果子熟了,就拿来给孩子甜甜嘴……”
竟是只字不提时国安和时大海闹不愉快的事儿。
边说还直接进了屋,冲时樱走了过去:
“哎呦,这就是樱樱吧?这几年,樱樱你可受苦了……”
之前听声音,时樱并没有觉得怎么着,却在看见梁翠萍鼻翼上那颗痦子时,怔了一下,下一刻更是抬手,直接打翻了梁翠萍递过来的笸箩。
梁翠萍猝不及防,笸箩一歪,里面的杏了毛桃了顿时滚了一地,一时脸色就有些不好。
“哎呦这孩子干啥呢……”尹招娣就跟在后面,看时樱这样顿时有些发了急,“你伯娘是疼你,你咋还发起脾气来了?”
时樱也愣了一下——
刚才的反应,分明是小时樱残留的一些情绪。也是这些情绪的作用下,时樱才隐隐约约响起,原身在牛二柱家醒来前,瞧见的村里的最后一个人,可不就是梁翠萍这个隔房的伯娘?
当时就是梁翠萍说,给原身糖吃,还会多一块,让她带给哥哥,小时樱才会乖乖的坐在芦苇荡边等,却是等得太久,就睡了过去。等醒来,就已经在牛二柱家了。
原身太小,或者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时樱却在一瞬间断定,原身的失踪,梁翠萍这个隔房伯娘怕是脱不了干系。
下一刻时樱直接嚷嚷了出来:
“拿走,我不吃你的东西……”
那恐惧的模样,明显让时国安和苗秀秀察觉出不对。
倒是尹招娣,还在催着时樱跟梁翠萍道歉:
“这孩子,快给你伯娘说对不起……樱樱你这脾气可得改改,可不兴对长辈这样,没得让人家说咱没规矩……”
梁翠萍勉强笑了一下:
“没事没事儿,孩子小,八成是认生……成,你们先忙着,我先走了。”
说着转身就离开,竟然连笸箩都忘了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