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水流出来,哗哗啦啦,她的手指头被凉水泡红,余希瞧了一眼,又赶她走:“去去去,别把手指头冻坏了;要是长了冻疮,跳舞可就不好看了。”
从小到大一直是这样,余欢身体不好,冬天的时候,余希便不怎么让她碰凉水。余欢松开手,低低叫了一声哥。
余希摇头叹气:“算了,你喜欢就喜欢……谁叫我是你哥呢。”
顿了顿,他又说:“欢欢,如果你自己有钱有势,是不是就不会为了钱委屈自己了?”
余欢发愣:“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余希笑,“出去吧,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
慈济院里没那么多的空房间,周肃尔送余欢回去,余欢同他道谢,周肃尔浑然不在意:“举手之劳而已。”
路上周肃尔接了两通电话,听着是个女声,似乎在发脾气,周肃尔哄了几句。
听别人电话不太好,但周肃尔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余欢只得努力让自己回忆今上午背的的那几篇英语短文,不把注意力放在周肃尔的通话上。
还是有几句钻进她耳朵中。
“嗯,我一会回去陪你。”
“不用麻烦,我吃过饭了。”
……
余欢猜测,多半是周肃尔交的小女友。
只是这样一来——
那她岂不是成了人家情侣之间的一个大麻烦?
周肃尔挂了电话,转脸瞧了眼余欢,一眼看穿她心中所想:“养的一个小姑娘,不碍事。”
余欢当时没反应过来,在拿钥匙拧开家门的时候醒悟了——
多半是周肃尔豢养的金丝雀。
各取所需。
对他们来讲,是挺普遍的一件事了。
毕竟之前不止一次听提起过,这几个人,就林定和祁北杨洁身自好。
这倒也不能说他们不好,男欢女爱,心甘情愿,坦坦荡荡的付出与索取,也没什么好苛责的。
只是价值观略微有些不同而已。
余欢倒没多想,只是未想到,不过两天,那只金丝雀便气势汹汹地找上了她。
金丝雀瞧上去年纪并不大,穿着件大红色的裙子,腰肢纤细到不可思议,守着余欢上课的教室,一看见她出来,手疾眼快扯住她的衣领:“你不许走!”
韩青青惊了:“好好说话,你动手动脚做什么?!”
红裙子小姑娘气势汹汹拽着余欢的手不肯放,说话和炮仗一样,又快又急:“你就是余欢对吧?我有话对你说。”
余欢哭笑不得:“你先松开我行吗?”
她犹豫了:“不行,我松开你再跑了呢?”
一团稚气。
余欢再三保证自己不会跑,这小女孩才悻悻地松开手,只不许韩青青跟着,说是有了不得的大事要告诉她。
余欢同意了。
结果,两人刚刚走到紫藤花架下,小姑娘就双手叉腰,抬着脸看她:“你不要喜欢上周肃尔!这人就是个大混蛋,大混账!”
“……”
“我说的都是真的,”小姑娘一脸认真地看着他,“周肃尔这人可操蛋了,床上说一套,床下又是一套的;为了骗你嗯嗯啊啊什么话都敢说,提起裤子就翻脸不认人了——”
余欢不想窥探这两人之间的私密事,叫停了她:“你别说了。”
小姑娘睁大了眼睛看她:“我听说你是周肃尔新交的女朋友,我跟了他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他承认有女友……大概,他对你是不同的吧。”
说到这里,她眉眼间有着淡淡的忧郁:“我本来不该和你说这些的,啊,他知道了以后一定会赶我走吧。”
余欢本就自责的不行,闻言想要安慰她几句,想要说自己与周肃尔可能过一阵就分手了——
说到了这里,小姑娘自己傻乎乎地笑了起来:“那样可就太好了。”
话音刚落,听见周肃尔一声“小白”,从余欢面前疾步走过,扯住了小姑娘,皱眉看她:“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上下打量一眼,又问:“怎么穿这么少?”
他脱了自己的衣服给她披上,裹得严严实实。
小白吐了吐舌头,理直气壮:“听说你终于交了女朋友啊,我过来看看——还挺好看。”
周肃尔略带歉意地看着余欢:“不好意思,小白她脑子有些不清醒……你别在意。”
小白从衣服里露出一张脸来,不服气地叫:“谁说我不清醒了?我可聪明啦!”
“好好好,你聪明。”
周肃尔哄着她,无奈地朝余欢摊手:“我得先带小白回去,她这样在外面,我实在不放心。”
余欢点头:“好的,你忙就行,本来这事也是我给你添麻烦。”
周肃尔微微颔首,状况突发,也不同她客气,带着小白离开。
余欢同韩青青在食堂吃过饭后才回的住处,小区楼道里的声控灯坏掉了,黑漆漆的。
她拿出手机照明,刚刚点开手电筒,灯光扫过,瞧见面前一个人影。
身材颀长,面容阴郁,正是祁北杨。
余欢怎么也想不通这人为何又纠缠上门,下意识想要躲开,却被他叫住:“桑桑。”
熟悉的称谓。
余欢说:“请您称呼我的名字,或者跟程四他们一样,叫我大嫂。”
“大嫂?”
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祁北杨扯扯嘴角,自黑暗中走出,笑容带了几分残忍的意味:“大哥把白和绮从疗养院中接出来了,你不知道吗?”
原来小白的全名是白和绮。
这名字有些耳熟。
不等余欢想起来是从何处听到的,祁北杨已经逼近了,他问:“你与大哥恋爱这么久,难道从未听他说起过白和绮?”
余欢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要从祁北杨身边过去,却被他拽回来,死死地压在墙上。
墙上的冰凉一点点渗入脊骨。
祁北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面容冷峻。
他身上有着淡淡的酒气。
这人又喝酒了。
余欢心想,要是这家伙再来强的,自己就要使断子绝孙脚了。
没等她酝酿完毕,祁北杨的下一句话就紧跟了过来:“桑桑,你别和大哥在一起了好不好?”
方才的戾气收敛的一干二净,只余下低低的央求。
“他心里一直都存着白和绮,好几年了,你争不过她的……大哥人不错,但在男女之事上有些犯糊涂,他不该这样耽误你,”祁北杨喃喃低语,“桑桑,你跟我好不好?我只有你一人,不会像大哥那样伤你的心。”
余欢听着他这样的醉语,有些遗憾地想,只是现在她要伤祁北杨的心了。
她温和而坚定地说:“我知道周先生心里有旁人。”
祁北杨迷茫地看她:“什么?”
余欢放缓了声音:“我知道他的心不在我这里,可是我喜欢他啊,祁先生。”
她的手抚上胸口处,面不改色地继续撒着谎:“我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每天晚上做梦都是他,醒来的第一件事也是想他。”
祁北杨的眸色一点点暗下去。
“先前同你在一起,也是我为了引起周先生注意,”余欢无比真诚地说,“从始至终,我心里也只有周先生一人。就算他心里一直有别人我也不介意,我会一直等着他。对不起,之前玩弄了你的感情。所以我见到你后才害怕,怕你报复我……祁先生,你该去找个更好的女孩,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祁北杨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肯定受不了她这样说。
然而祁北杨只是冷冷地笑了。
他压低了身体,几乎要触碰到她的柔软;女孩身上淡淡的香味折磨的他快要发疯,身体的每一处细胞都在叫嚣着,要他狠狠地抱住这个女孩,堵住她那张总是说出伤人话语的嘴巴。
占有她,在她身上沾染上自己的气息,完完整整的、一遍又一遍的拥有;把她藏起来,再不许她去见任何人。
漂亮和美丽都是他的,只能让他一个人看到。
他会把她心里的人剜出来丢掉,她甜蜜的情话也只能讲给他一个人听。
余欢后背贴着冰冷的墙壁,脚趾紧张到蜷缩起来。
祁北杨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她身侧,宛若森林中窥探猎物的野兽,收敛戾气,屏住呼吸,等待着用力一击。
这……情况有点不太妙啊啊啊!
祁北杨压制着自己内心的阴暗想法,说:“我也不介意。”
嗯?不介意什么?
余欢惊疑地看着他。
真好,她这样的眼神,干干净净明明白白的迷惑,不是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也不是畏惧和厌恶。
祁北杨多么期待她能对自己笑一下,只一下就可以。
在余欢这里,他甘愿俯首称臣。
可惜啊,她几乎不吃软的,但来硬的,他又舍不得——
怕吓到她,祁北杨再次压下内心的渴望,哪怕他是如此想要拥抱她,亲吻她。
“就算你心里一直有周肃尔我也不介意,”祁北杨慢吞吞地说,“你不是觉着对不起我吗?那就假扮我女朋友吧。”
他以一种甜蜜的语气诱哄着她:“这样好不好?你假装做我女朋友,我和你一起配合,气气大哥,怎么样?”
余欢惊了。
……原本是祁北杨女友为了避开他假扮周肃尔女友然后为了刺激周肃尔再假扮祁北杨的女友?
这不是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