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兄弟姐妹们不知先拉哪一对儿,最后索性不拉了,任他们自由发挥。
次日酒醒, 各个头痛欲裂,可是上学的上朝的都要照常。
荣贺从大婚之后就开始上朝了,只是御史一封奏疏指斥太子无视宫规,私自带太子妃出宫, 酗酒宿醉,有失君德云云。
皇帝只得下旨申斥,又罚了荣贺半年俸禄, 令他谢朝在东宫禁足思过一个月。
此时已是五月底, 盛夏的炎热与清凉并行, 庭院里那颗老石榴树, 见证了宫廷中上百年的血雨腥风,依然热烈的开出花来。
小黄门拉动着梁顶的手摇扇,咯吱咯吱的响个不停。荣贺穿一身单薄的宁绸衫子, 正昏昏欲睡, 便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
荣贺回过头,只见孟氏在榻尾处坐着,正在一柄小几前摆弄小香炉, 龙涎独特的香气在殿内氤氲开来。她也只穿着薄薄一层夏衫, 簌簌的落着泪珠儿,显得荏弱可怜。
荣贺清醒了, 一个鲤鱼打挺起身, 跪坐在她的身边, 几乎要趴在她脸上瞧,一派欣喜的口吻:“你哭啦, 你居然哭啦!”
孟氏:???
“别哭了别哭了。”荣贺抬手往她腮上蹭了两下:“半年俸禄而已,我有私房钱,不会饿着你和崽子。”
孟氏:……
这都哪儿跟哪儿。
说着,命花公公将所在衣柜里的钱柜子拿出来,将这些年攒在刘斗金名下的铺子、田产、股份,以及现银汇票,一股脑的倒给了太子妃,让她安心。
花公公简直哭笑不得,真的不用给自己留一点吗?
孟氏跟不上他的节奏,整个人都是乱的,眼泪落得更急,忍不住抽抽搭搭的啜泣起来。
她比荣贺小两岁多,虚龄才刚刚十七,从进宫以来谨言慎行,驯良恭婉。她又是要强的性子,胎息未稳,即便有些恶心不适,也强忍着,一应行坐如常,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生怕行差踏错一步,在人后落了太子的体面。
她一边落泪一边诉说内心的崩溃:“可是到头来,殿下还是受到了申斥,遭到禁足……”
被言官弹劾都不以为意的荣贺,一下子慌了手脚。
花公公心思细腻,一面梳理着太子那点家底儿,一面劝慰道:“太子妃,您千万别往心里去,这真算不得什么严重的事,慢慢您就习惯了。”
荣贺白他一眼,笑骂:“你变着法的埋汰我呢。”
一旁女官又劝:“孕中哭泣不利于腹中胎儿,请太子妃保重玉体。”
荣贺索性将众人都轰走,默默地递上帕子:“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孟氏也怕伤及腹中孩子,慢慢的平复了情绪,却见荣贺眼眶渐渐红了。
他自五岁丧母,早早独居,父亲和嫡母待他都好,可那毕竟是不同的,从没有人这样直白的在他面前流泪,为他流泪。
转息间二人抱头痛哭,凄惨至极。
花公公和顾尚宫在门外急的团团转:“这怎么还一起哭上了。”
听闻太子在东宫哭的极惨,皇帝稀奇的挂起毛笔,想要去东宫瞧热闹。
“陛下陛下……”陈公公拦住他:“太子正在禁足,这不合适。”
皇帝对于不能围观儿子的哭相表示遗憾,但又十分欣慰搓着手:“成婚了果然不一样,这孩子终于幡然悔悟了,知道要脸了!”
陈公公笑着附和:“是啊是啊!”
皇帝仿佛看到了退休的希望,欣喜的说:“民间常说成家立业,不是没有道理的。”
陈公公:“是啊是啊!”
次日,东宫传来消息,太子在湖边给太子妃和她肚子里的崽展示花式烧烤绝技,烧了半片园子。
皇帝紧张不已:“有人受伤吗?!”
传话的太监道:“除了太子妃有些受到惊吓,没人受伤。”
“立刻传太医去请脉。”
“遵旨。”
安胎的补品流水般送入东宫,皇后也发了话,太子再这样不着四六的作妖,就将太子妃接到坤宁宫居住养胎,远离这个危险人物。
还叫来太子妃反复叮嘱:“我与你说句心里话,男人的好都是浮于表面的,他想待你好,你便好,有朝一日不想了,你便不好……所以对于咱们宫里的女人而言,子嗣比男人可靠多了。”
太子妃低呼:“母后。”
皇后道:“别怪我整日将子嗣挂在嘴边。你们小夫妻新婚燕尔,情谊笃厚,固然是很好的事,只是你心里要有个数,腹中的孩子,才是你日后立身的根本。”
太子妃年纪虽小,却十分通透,知道皇后这番话实在是发自肺腑,只有感激的份。
皇帝又命翰林院掌院学士陆显,东阁大学士曾繁,华盖殿大学士沈聿,轮流去东宫给太子讲学,奏疏邸报一律抄送副本到东宫,万万不能让他有一刻闲着,这才勉勉强强安分了一个月。
……
怀安忙的脚不着地,根本顾不上正在禁足的好兄弟的死活。
经营一家学校没有想象中那样简单,他可不能看着韫妹妹一个人忙碌,又叫来两个堂姐帮忙,这才使“崇文女校”井然有序的运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