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怀铭的弟弟吗?”有人认出了他。
沈怀铭是府学生员,虽然年纪最小,却天生早慧,不乏要好的好友同窗,有些人是见过怀安的,只是怀安当时还小,又稍微有些脸盲,不认识他们。
但并不妨碍他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生员们纷纷放下手中的书,转向新的娱乐,抱起怀安又是摸头又是掐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撸猫。
撸完了仍不肯放过他,非说世道不太平,要送他们一程。
“哪里不太平了?!”怀安抗议道。
他们又恐吓:“你小孩子家的不懂,沿海又闹倭寇呢,不少遭了灾的村民逃到安江来,万一混着拍花子的趁乱把你拍走,就再也见不到爹娘和哥哥了。”
沿海经常闹倭寇,极少波及到安江县,怀安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里,只是翻了个白眼:好怕怕哦~
可他腿太短人太小,只能一脸生无可恋,被众人抱着往家走。书店外守着的书童小厮还以为自家少爷被人绑架了,撸起袖子差点跟他们拼命。
送他们回到沈家,生员们少不得要跟怀铭说上几句话,赵盼说也要回家了。
送走小伙伴,怀安气咻咻的往内宅走,难得独自出门的机会,都被这帮家伙搅和了。
可他还没走到垂花门,前院的小厮就追上他,大少爷有请。
……
夕阳西陲,眼见到了饭点,沈聿夫妇不见怀安回来有些担心。派人去前院问,跟着怀安的小厮已经回来了。
怀安呢?
哦,被老大扣在前院谈话了。
沈怀铭与弟弟进行了一番认真而恳切的长谈,谈话的主题围绕“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四个方面深度展开。
等他一条条掰开揉碎的讲完,又细细追问:“到底是谁给你看过那些不三不四的书?”
还一脸诱骗小孩子的神色对他说:“你只跟大哥说,大哥保证不告诉爹娘。”
怀安听完了兄长的长篇大论,眼皮直打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说话呀。”小兄长担心内宅有人带坏了他,一脸严肃。
“说什么啊?我天天在爹娘眼皮子底下待着,哪有什么不三不四的书看?”怀安一脸无辜。
“那你在书店说‘没意思’,是什么意思?”怀铭追问道。
怀安被他纠缠的快要疯了,灵机一动,装傻道:“都是什么金花瓶、西厢房的,教人插花盖房子的书有什么意思?”
怀铭一愣。
《金瓶梅》是插花,《西厢记》是盖房子?
怀铭忍不住嗤了一声,他年幼早慧,七八岁时就偷偷翻过此类书籍,便以为所有的孩子都是如此。
看着弟弟呆傻纯洁的目光,暗怪自己多心了。又赶紧敛笑:“说的对,是没什么好看的,咱们只读经史,不去看那些杂书。”
怀安点点头:“我房里的书还读不完呢,哪有功夫看杂书啊。”
怀铭松了口气,牵着弟弟的小手往内宅去。
“大哥,你别把今天这事儿告诉爹啊。”一路上,怀安央告道。
怀铭斜了他一眼:“你还会怕爹?”
“爹凶起来的时候真的很凶。”怀安道。
“真的吗?”怀铭哂笑:“我不信。”
怀安叹气,真是少不经事啊老哥。
沈聿只会在无意中树立长子的威信,却从不主动过问他们兄弟姐妹之前的事,哪怕是打起来,只要不往他这里告状,他都不会插手。何况怀铭少年老成,一定程度上比他这个亲爹还靠谱一点……
饭后,怀安就埋头在书桌上写写画画,过分的安静。
他在裁卡纸做排版,但在大人眼里更像是鬼画符。
沈聿见他行为古怪,围着他打量一圈,一脸戒备的问:“又在想什么鬼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