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摆摆手说:“不碍事。”
过了会儿才想起,远在景城的女儿怎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司父问道:“你怎么在这?”
“余大哥打电话告诉我说你掉进河里进了医院抢救,我都快吓死了!”担忧之下,平日疏离隔阂的面具自然揭开,眼底流露的关心不作假。
“我能有什么事。”司父板着脸,不愿示弱。
就是这幅脾气每次气得司婳抓狂,“你都这样了,能不能别再逞强?”
“放心吧,我命硬,死不了。”
“这次是余大哥刚好路过把你救上来,如果当时没人发现,你知道后果会怎么样吗?”这个天气大多数人不愿出门,若非运气好有人搭救,或许就真的……沉了水。
司婳不明白,为什么到这个时候父亲还能嘴硬说出那些话,她接到电话的时候怕得要死,手脚都打哆嗦,进了抢救室的人却不把自己的生命安全当回事,这让她很是恼火。
父女俩剑拔弩张,随随便便一句话都能点燃导火线。
守在病房外的言隽终于知道,为什么脾气温和的司婳会跟父亲的关系僵成这样。
没过多久,司婳独自从病房里走出来,脸上挂着淡淡不悦之色。
“叔叔还好吗?”
“他很好。”甚至有精力跟她吵架,赶她离开。
刚才她不想跟父亲争执,于是保持沉默,父亲直接让她走,“不用守着我,回吧。”
一点没有病人的自觉性。
看她气鼓鼓的样子,言隽反倒瞧出父女俩之间的羁绊。
生气归生气,却不会真的赌气不管。
“现在我要先回家一趟。”冬天河水冰冷刺骨,司父掉进去伤了身体,需要住院观察几天,她得回家收拾一些东西送过来。
“昨天用的那辆车还在,我送你回去。”司机已经离开,车子留给言隽,现在只剩他俩,可以自己开车。
司婳挡在他面前,“我来开车,你休息。”
“……好。”这点无需争。
从镇上到村里只需要十几分钟车程,等到达目的地,司婳转头一看,言隽已经睡着。
望着他疲惫的睡颜,司婳心口泛起阵阵涩意。
这两天,他的心情似乎不大好。
从景城到这里,他一直在安排所有的事情,片刻没歇息过,没有半句怨言。哪怕到现在,对她也没有提出任何要求。
替她处理好一切,唯独忘了给自己留后路。
这人真是……过分的好。
手指搭在他的胳膊上轻轻摇晃,“言隽,我们到家啦。”
睡在车上肯定不舒服的。
他醒过来,眼神带着几分迷离。
听司婳的安排,一起下车。
楼房建在农村,但里面的工具跟城市无差,一楼客厅没有摆放太多东西,比较空旷,室内整洁,看得出住在这里的主人在认真生活。
司婳解释,“我爸爸他平时住在一楼。”
一楼客厅两侧各开着一扇门,推门进去便是卧室,但父亲的卧室并不适合带客人参观。
司婳要带他去的,是二楼。
她对言隽说:“你是第一个能上我家二楼的客人。”
邻里乡亲偶尔串门都在一楼,他们家没什么亲戚,除了她跟父亲,没有其他人上过二楼。
“听起来很神秘。”
“是有一点小秘密。”
“那我很荣幸。”
“你跟我来。”司婳朝他招手。
楼道间安装着声控灯,墙壁上挂满画框,从楼梯上去,二楼的客厅宽敞明亮,四面墙上也挂着各种各样的画。
惊艳、震撼。
它们有一个共同点,落款人——Susan。
因为奶奶对这名画家极其喜爱 ,言隽也熟知这个名字。外面一画难求,这小小的农村房间里却挂满墙壁,盯着这一切,他觉得不可思议,“这些画……”
“是我妈妈留下的。”旁边的女孩轻轻挪动脚步,望着他,“很意外吧?”
“Susan,是你的妈妈。”
震惊之余,他也确定了两者之间的关系,终于知道榕城那场拍卖会上,司婳为什么能理直气壮的否认Susan绝笔作。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隐瞒的。”从挽留他那刻就知道这个秘密藏不住,她也没打算撒谎。
紧接着,司婳打开另一扇门,“这是我的房间。”
她的卧室一直很干净,就像有人每天住在这里,从不落灰,连被子床垫这些东西都会随季节改变而更换。
“我进去,合适吗?”
这个房间跟司婳现在居住的房间意义不同,那是他从未参与的过去。
见他这时候还顾及着什么礼仪,司婳直接伸手把人拉进去,指着自己的大床说:“你睡这里。”
她才不管那么多规矩,只知道言隽现在累极了,需要休息。
然而言隽站在原地不动,眉头紧拧,“没洗澡,也没换衣服,脏。”
若是其他地方,他自己忍忍就算了,但这是司婳的闺房。
“没关系呀,我又不会嫌弃你。”司婳执意把人按在床上,“快快快睡觉。”
处理好这些,司婳下楼收拾父亲的东西,换洗衣服和日用品,东西不多,很快就打包好装进行李箱,等到中午连同午饭一起给父亲送过去。
“什么时候回去上班?”司父忽然开口。
“当然是等你出院之后。”早晨她已经联系Anni请假,考虑她请假时间较长,便让她写一份书面申请发过去,Anni会帮她拿去盖章。
“我还没老到需要人照顾。”司父哼声。
“不知道是谁钓鱼还掉河里。”司婳不轻不重的驳回。
自知理亏,司父不吭声。
上午余家父子俩出门赶集顺便来医院看了他一趟,“哎哟你那女儿哦,可真是孝顺,听说你进医院,急得不行!”
村子里其他人并不知道父女俩之间的隔阂,农村许多年轻人都在外拼搏,一年到头不回家,甚至好几年不着家的都有。只知道司婳时常托他们照看父亲,自然觉得父女俩感情好,在电话里急成那样儿,连夜赶回来,旁人看着都动容。
这些话传到司父耳中,说不高兴是假的。
女儿随他,固执,但父女之间的情分,他们自己感受得到。
下午司婳一直守在医院,时常看手机,没有言隽的消息。
大约四点多,司婳以回家准备晚饭的名义开车回老家,她悄悄跑进房间看了看,言隽还没醒。
这次做了三人份的食物,一份送去医院,等父亲吃完,她再把餐具带回去。
父亲在清醒的情况下是不会让她留在医院的,小时候妈妈住院那段时间,爸爸顾不上她,请了保姆阿姨照看着,就是不让她睡在医院,只有白天才能去陪伴妈妈。
同样的,父亲现在也会叫她回家。
已经确认过平安,晚上也不是必须守在医院,司婳又开车回去,发现桌上准备的饭菜还未开动,不禁疑惑:难道他还没醒?
来到卧室门口,正想推门进去看看那人是否还在睡觉,刚抬起手,就听见房间里的人在跟谁说话。
“我这边有急事需要处理,暂时不能回公司。”
“对,很重要。”
他的语气很果决,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撼动他的决定。
等里面的声音消失,司婳这才敲门。
房门打开,两人面对面,中间只隔着小小距离,司婳仰起脑袋,“你明天就回景城吧。”
“婳婳。”他有些不悦。
“不是赶你走哦。”她耐心解释,声音柔软,“你先回去好好工作,很多人需要你。”
“那你呢?”你需要我吗?
他唇角绷着,隐藏起潜台词。
此时此刻,没有谁能比司婳更能看懂他的心意。
她轻轻的笑,“送你两个礼物。”
环顾四周没搜索到什么好东西,司婳直接拉开外套拉链,露出挂在身前的工作牌。
从景城回来到现在她也没来得及换衣服,工作牌都还挂在身上,她伸手取下,努力踮起脚尖,把带着家门钥匙的工作牌一起挂在言隽脖子上,“这是第一个,你回去之后,就把钥匙跟工作牌分开,钥匙你留着。”
为了安全,密码锁她会不定期更换,但钥匙是长期不变的。拥有这把钥匙,哪怕不知道密码,也能随时进入她的家。
言隽握着钥匙,心脏怦怦的跳。
一把轻轻的钥匙,一张薄薄的工作牌,对司婳而言意味着什么,他心知肚明。
忽然无比的期盼,“第二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