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巷子口等她。◎
洛央说到做到, 说给裴胤数河灯,就真的给他数了三百八十三盏河灯,数得那叫一个口干舌燥。晚上唯一的收获, 可能就是裴胤那始终上扬,没有下落过的嘴角了。
见他这般,洛央便觉得这一个时辰的河灯数的挺值。
夜色渐深,烟花燃尽, 两人也准备回桐花巷了。
谁曾想刚从拱桥上下来, 一名胡子拉碴的醉汉便踉踉跄跄地撞了裴胤一下。见状, 洛央立刻上前, 神色焦急, “你干什么?师兄,你没事吧?有没有撞到哪里?”
“无碍。”裴胤摇头。
那撞了人的醉汉,不仅没道歉,嘴里还咕哝了两句听不懂的话,又跌跌撞撞地跑远了。
“什么人嘛, 简直毫无礼数!今日这样的天气,喝醉了还往外跑,要是不小心在哪个角落里睡着了,说不定人就直接没了……”洛央眉头轻皱, 转头看向醉汉跑走的方向。却不想眨眼的功夫,对方就跑没了影儿。
洛央诧异, “喝醉了还能跑得这么快?”
却不知, 她口中毫无礼数的醉汉,几乎刚跑到南城一间不起眼的二进小院门口。原先浑浊迷茫的眸子, 立时一清, 神情警觉地以三短三长的暗号, 敲开了门,闪身便进了院子。
与此同时,裴胤的袖中多了份凹凸不平的白纸,他的面上却无丝毫的异样。
回去的途中,再次想到板儿娘那句无心的感慨,洛央抬头看向身旁的裴胤,心中斟酌一番后,她试探开口,“对了,师兄,我们认识这么久,我还从未问过你的眼疾呢,是天生还是后天?我爷爷给你治过眼睛吗?他是怎么说的?”
先前洛央是通过接收的剧情了解裴胤这个人,了解他惊才艳艳却重病缠身,当时她只是觉得惋惜。现在真正认识裴胤之后,她却觉得有些难过,明明他那么好。
如果可以,她自然希望能替裴胤治好他身上的重疾。
可裴胤在洛老太爷的身边待了整整七年。那是七年,不是七月,更非七日。
洛老太爷学了多久的医,她又才学了多久。
七年的时光,洛老太爷都没能治好裴胤的眼疾,洛央何来的自信医术能超过学了一辈子医的洛老太爷。
可即便知道超不过,她还是想要试试,起码要试试。
听见洛央的询问,裴胤脚下微顿,很快声音平静地响起,“六岁那年……突发恶疾,此后便盲了。师父自然给我治过双眼,只是……”
“只是?”洛央追着重复了遍。
裴胤偏头“看”向身侧的洛央,语气平淡,“只是我的病症过于复杂,以师父的医术,也只能起到压制作用,想要痊愈则需要行完一整套的洛氏九星梅花针,行足七七四十九日。”
只这一句话便让洛央的心凉了半截。
无他,实在是《洛氏针经》中唯有这九星梅花针最为玄妙,也最难学。即使是洛央,现在也只学了点皮毛。最要命的是,洛家的九星梅花针谱是残缺的,缺了差不多九分之一。
如果将针谱比作武学秘籍的话,洛家的九星梅花针谱缺的便是那第九层,同时也是最关键的一层。
玄妙、难学都不怕,洛央愿意去吃苦,相信洛老太爷也愿意吃这个苦。可现在是残缺,要天赋多高的人,才能成功完善整套九星梅花针谱。洛老太爷用了七年时间证明,他做不到。
洛央呢?她自己倒是有时间能耗得起,裴胤能耗得起吗?
洛央的沉默反倒让裴胤主动安慰起她来,“无碍,我早已习惯,你不必介怀。人终有一死,或早或晚,都有定数。只要在这世间的日子,足够我完成所有未了的心愿,让我爱的人平安喜乐,让我恶的人痛不欲生,便足矣。”
裴胤从不畏死,唯一叫他畏惧的便是死之前来不及实施他多年的谋划,叫活着的人得意,叫离开的人枉死!
漆黑的书房内,裴胤的手指摩挲着袖中白纸上凹凸不平的痕迹。几瞬后,便将其揉成了齑粉。
——
裴胤身上的病症洛央一时半会治不了,可与廉王的一年之约仍在继续。不管洛央如何忧心裴胤,现如今最紧要的还是先治好温阳郡主的先天耳疾,保下洛家的医书。
于是年后洛央便开始着手寻找起类似温阳郡主这般先天耳疾的病例来,并非洛央对自己的医术没有信心,而是涉及洛家医书,容不得她不小心警惕。现在距离约定的时间还剩三个多月,她完全有时间先找一个类似的病人治治看,这样等她治起温阳郡主时,才能对症下针,省却了那些嘴皮子功夫。
这也是洛央之前根据自己的学习进度早就定下的计划。
洛央寻找类似温阳郡主的病例,当然不会挨家挨户地亲自寻找,那样太费时间。而是像之前那般,在她的诊摊旁竖了块牌子,寻找患有先天耳疾的三到十岁孩童,并请前来看病的各方人士帮忙留意。
其实先前洛央治好了那么多疑难病症,廉王对于她的医术早就信了几分。如今见洛央行事这般周到,心中愈发妥帖。因此,也私底下派出了自己的亲卫帮洛央搜寻起类似病症来。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仅过去了半月,洛央便从她曾治好的一名货郎口中得知,距离京城二十里开外,一个名为鸡鸣村的地方,有一户赵姓人家,家中五岁的小女儿便患有先天耳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