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姣目瞪口呆地盯着房间的变化。
房子是租的, 余姣刚参加工作没有资产,姐姐便一次性帮她付清一年的租金。房主是姐姐的朋友,况且余姣看起来是乖巧懂事的女孩子, 房子租给这样的人也放心。
可是现在——
灰白的墙壁像是被泼了黑色的黏胶, 墙皮被滴落的黏胶带落在地,这还不算什么,绑缚过程禾的地方的地板和玄关的鞋柜被侵蚀得不成样子……看到玄关, 余姣想起那几声惊悚的咔嚓声,不知道程禾目前的情况是怎样, 然而很快她的思绪就被周青彦打断。
他自然而然地从后抱住她,带着自责和愧疚地说道:“……问题不算太大,我来负责清理,应该很容易的。”
问题不算太大?
余姣盯着骤然落在面前的墙壁,抬头看, 天花板是纯白的墙面,此刻不仅被黑色的黏液弄得脏污, 墙面脱落的面积很大,整间房子像是被人恶意毁坏,根本没有能下脚的地方!
“你怎么突然这样啊,”余姣回头瞪着周青彦,摸一把他湿淋淋的胸膛,不解地询问:“你不是死了吗, 怎么有这么多的水, 它们是哪里来的。之前怎么没有?”
黑雾已经悉数回到他的身体, 他不好解释是嫉妒程禾嫉妒到发了疯, 明明知道两人分手,可是看到程禾就想到从前跟在两人身后偷窥到的甜蜜画面, 他受不住。
周青彦慢慢地把余姣的头掰正,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以一种禁锢的姿势把她抱起来,放到卧室的床上,卧室没有被波及,他先说:“你先在卧室玩一会儿,我把客厅整理干净……”
随后解释她的问题:“大概是我的死跟水有关吧。我被崩塌的雪山压在地底,醒来的时候浑身都是雪水……所以死后才会有这么多水。”
“这样啊,”余姣盘腿坐在床上,好奇地问道:“那要是被火烧死的就能喷火了吗?还有啊,你会变出雪花来吗?我想看看。”
周青彦生前在余姣的印象里,是男友的好兄弟。
周青彦死后在余姣的印象里,是脑子有问题的鬼。
她竟然没有了解过他。
周青彦无奈地笑起来:“姣姣,我不会变出雪花。”
余姣只是好奇,哦了声把周青彦赶出卧室。随后,她连忙拿出手机翻看小区的业主群信息,程禾不知是死是活,她虽然恨他,可也没有恨到要他去死,翻遍群消息没有看到有关这栋楼的讯息。
就在她心神不安的时候,忽然听到警笛响起,余姣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扒着窗户往外看,从她的视角可以看到这栋楼的门口,果然看到警察进来这里面,然后抬出一个血淋淋的男人,是程禾无疑。
纵然出轨是错的,可是看到活生生的人忽然变成半死不活的样子,还是很难过的,但恐惧更多。她捂住嘴巴,酸涩感骤然袭来,紧接着是几乎要将她笼罩的慌张——程禾是在她这里出事的,要是他去世,那她就是嫌疑人……
余姣沉浸在幻想中,后背袭来一股渗入骨髓的凉意,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几下,旋即落入周青彦含着冷冽气息的怀抱中,他从后抱住她,双臂紧紧锢住她的腰,下巴搭在她的肩窝,脸颊微微蹭了几下。
“姣姣,你在看什么呢?”
周青彦出现得无声无息,险些把余姣的魂给吓没,她猛地转头看他,就见他视线紧紧盯着她的脸——这种眼神,就好像在说但凡她露出半点心疼的表情,他就会立马把那个还留着气的男人弄死。
或者,再加上她。
余姣被自己的脑补吓到,下意识地扭着身子,去按住他的脖子:“你,你别再突然,嗯……突然用奇怪的姿势看我!很可怕的!”
“好,我不会再那样的,”周青彦应得很迅速,垂头碰碰她的唇,含着好一会儿,才问:“姣姣是在担心程禾吗?”
当然不能说担心。
也确实没有多少关心。
余姣想到造成眼前局面的罪魁祸首是周青彦,他要是恨程禾大可以换其他的地方,为什么非要在她的房子里?这样想着,表情难免有几分哀怨。
“程禾是被警察带走的,我会不会被抓起来?”
周青彦落在余姣脸上的视线充满审视,仿佛在确定话语的可信度,没找到丝毫半点的担忧和紧张,周身环绕的黑气都因此放松,涌到余姣的身前缠住她的身体,像是要把她紧紧裹在里面。
“不会发现你的。”
余姣不理解。
周青彦解释道:“小区的治安环境不错,每栋楼里都安装着监控,它们亲眼见证了程禾是因为失意,精神恍惚,踩空楼梯摔下去的,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本来就跟她没有关系。
余姣仍有些不习惯周青彦的怀抱,从前是因为恐惧不敢反驳,现在倒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竟然安心地半躺在他的怀中,听完他的解释,最后还是没忍住问出来:“那……那程禾他会死吗?”
周青彦的眼神瞬间沉下,余姣连忙解释:“不是关心他不是关心他!就是、就是出于好奇询问都不行吗?”
周青彦沉着脸的样子太可怕,那种眼神仿佛要将她生吃入腹,本就是骇人的肤色和躯体,余姣甚至感觉到后背倚靠着的胸膛,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立马散发出令人胆颤的寒意,沿着她的肌肤渗入脏腑,她抖着身体,越想越觉得委屈。
小声抱怨道:“你刚才还说会好好表现的。”
余姣像是被淋湿的小猫,细软的毛发湿淋淋地贴在身上,被周青彦溢出的黑液打湿的头发笼罩阴寒的冷气,她蜷起身子满脸的愤懑,指不定在心底痛骂他。
周青彦再三告诉自己,要控制、要控制。
他狠狠闭起眼睛,压抑住那股自从听到程禾的名字从余姣嘴中吐出的时候,产生的滔天的嫉妒,其实不止是程禾,其余人的名字被余姣提及,他总想把那些人杀死——谁都不能占据余姣的思绪!谁都不可以!
余姣觉得沉默的时间有些诡异,她刚想挣脱周青彦的怀抱,还没有付出行动,只是微微转了转身子,就被男人用更加霸道的力气抱在怀里,用那种非常割裂的明显是伪装的温柔的语气说:“不会死的……姣姣,我答应过你不会杀人的,只是给他一些小小的教训而已,伤口只是看起来严重,其实没有什么大碍的……”
他这样说着,眼底却闪过怨毒的光。
没有大碍?
怎么可能。
余姣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说的话,但眼下要是想安稳地度过这个晚上,显然是不能够再提起程禾的名字,因此她把这件事揭过去,用胳膊肘碰碰他:“客厅打扫好了吗?”
周青彦不说话。
余姣再忍不住,扭过身子恶狠狠地瞪他眼,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开他的怀抱跑去客厅,看到被他整理后更加凌乱的房间,气得险些晕过去。
周青彦紧张地跟在后面:“……我想要恢复原状,可是黑雾仿佛只能起到破坏的作用……姣姣你别生气啊,是我的错,要不,先把晚饭吃了吧?”
……
房子是彻底不能住了。得找装修的师傅把墙面重新粉刷,客厅的家具统统都要换掉,不过现在这些钱都不算什么,周青彦把他能想起来的银行卡的金额全都转给她,留在银行里每年的利息都够她生活的了。
想想还是跟做梦一样。
余姣很想把这件事情跟姐姐分享,可是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周青彦的身份,暂且放下不提,余茉自从接下任务离开青城市,一直没有联系余姣。她的任务是保密的,去的地方是无人开发过的荒岛。
余姣想联系也联系不上。
眼下的困境没人可以商量,余姣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周青彦。
周青彦正把她吃完的碗碟洗刷好,擦干净手就要抱着她,余姣没有躲避,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由着男人落下亲昵依赖的怀抱,默默数了几秒钟。
“周青彦你说怎么办吧,这房子是住不了了,要是重新装修的话要等几个月才行,重新租的话还不一定能找到这附近的房子。”
黑雾席卷过的房间,空气里充斥着浓郁的阴寒气息,余姣嗅不到,周青彦却能闻到,密密匝匝的空气带着他的气息将余姣裹缠在无形的空气中,就像是被裹在他的身体里那样,如果有可能,他是不想离开这里的……可是房子的观感确实不好,墙皮脱落,家具毁坏,余姣是不愿意在这种脏兮兮的环境里勉强的。
余姣越想越有些生气,捏住缠绕在手腕的黑雾,心想着她怕周青彦还能怕它?把那缕浅淡的雾气扯成乱七八糟的形状,没注意到周青彦在身后骤然变红的脸。
雾气是从他的胸口分离出去的,那简直就像是……周青彦垂眼,抿着唇好一会儿,才试探地说:“我,嗯……姣姣轻些捏,很痒的。我倒是知道有个房子很适合你,离你上班的地方近,环境也不错。”
余姣回头看他。
被周青彦的样子吓到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