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温在这里两个月,浑浑噩噩的两个月,遇见的每个人脸上扬起的是最真诚最善良的笑容,可是眼底却是冰凉的粘稠的恶意。
连她自己都变了。
最初看到入住客栈的旅人,她曾真切地期盼过对方能够帮助自己逃离这里,逃离刘海勇的控制,可是后来,再看到新来的旅人,她会在心底恶狠狠地期盼——
和她一同坠落。
留在这里。
腐烂。
小温的眼泪流出来,迈着颤抖的步伐,嘴角却勾着悲伤到极致反而平静冷漠的笑容,走廊昏暗,看不清路面,她听到滑腻的声响,没在意,推开浴室的门。
“魏小姐……我敲您的房门没有人应,听到浴室有声音,就来这里找您了,行路劳顿,又逢雨天,厨房准备的热姜汤,我给您送过来了……”
“我进来了。”
花洒声停。
小温知道魏婧安就在里面,想到女孩温柔美丽的脸庞,她一面悲伤到想到过去的自己,一面又嫉妒到憎恨此刻的自己,狰狞的表情在脸上出现。
她颤巍巍地喊:“魏小姐,我这就把灯打开,您没吓着吧?我怕您淋雨生病,先把姜汤喝了吧。”
灯光亮起的瞬间,浴室隔间的门轰然倒塌。
小温僵直身子,望过去——
晶莹的水珠挂在魏婧安半、裸的光滑白皙的身体上,黑发被水打湿披在身后,杏眼朦胧仿佛溢出水雾,湿润的水汽把她包裹在里面,像是罩着层肉眼看不到的薄膜。
她的胸口、腰腹、双腿,缠绕着截狰狞的黑红色的软体东西,像是条滑腻可怖的巨蟒,藏在表皮下的黑色血管往外凸起,形成粗糙的凹凸不平的表面。
这是……什么东西?
它体型硕大,慢慢地蠕动起来,缠绕住魏婧安的脖颈,把她裸露在外的肌肤藏进狰狞的软触内,吸盘牢牢地吸住她的肩头,扬起可怖的头部,“注视”着不速之客。
小温软倒在地。
魏婧安惊慌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早在听见小温的声音时,她就想做出回应,告诉她不要进来,可是触手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强行撞倒隔间的门,她还没穿衣服呢!幸亏触手把她包裹起来,不至于裸、体袒露在人前……
眼下的状况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魏婧安匆忙套上衣服,软触在她穿衣的过程中很贴心地给她让开,直到她把衣服穿好,才重新缠绕。
“那个……你别怕……”魏婧安咬着唇,结巴道:“这是、是梦,哈哈……这个东西一点都不可怕吧?其实是梦,你醒来就看不到它了……”
魏婧安胡言乱语解释一通。
软触没有配合她藏起来,反而更加用力地缠住。
小温突地捂脸痛哭:“是、是我做错了事情,要来惩罚我了吗,我承认我帮老板害了旅客,可是我、我不那么做,他就会打我、会把我赶出去,我只有客栈了,只能住在这里了……我离开他,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我错了、我错了……别打我别打我,好疼好疼。”
魏婧安本来想要扶起她的手顿住,细细想了会儿,询问:“你的意思是,这碗热姜汤里,下了药?”
小温点头:“是的。我什么都告诉你,你别打我。”
魏婧安蹲下身子,平视她:“我不打你。”
小温抽噎着,畏惧地瞥眼触手,飞快将眼睛闭起:“老板他曾经是很好的人,他照顾我,帮助我,可是后来……他像是变了个人,他变得好可怕,不仅打我骂我,还、还威胁我……”
偷瞥了眼魏婧安,不敢再往下看,软触散发的恶意快要将她的理智击碎:“她们被老板占了身子,男人都被他杀掉了……就埋在屋后,你帮帮我吧,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你、你是什么东西?肯定能带我离开吧……”
魏婧安皱眉,想到她住的这里沾满血腥,若不是有触手的存在,她在这样的境地中,能安然离开吗?
这样想着,她下意识地握住缠在手腕的软触,像是摸小猫小狗似的揉揉它柔软的“身体”。
“你想我怎么帮你?”魏婧安询问。
小温眨眨眼,触手仍然在眼前。
她被幻觉折磨了好久,死去的朋友们、曾经的男朋友、父母家人,面目狰狞地出现在眼前,质问她怎么还不去死,她满怀恶意地想,为什么要去死呢?
在被刘海勇殴打的时候,她想,为什么挨打的人是她而其他的人却能安然无恙。
她要拉更多的人,和她共处地狱。
狰狞可怖的触手如此逼真,逼真到小温连睁眼的勇气都没有,她垂着头哆嗦着唇说:“在我上来的时候,他喝了点酒,已经睡过去,我想你帮帮我,只有你能帮我了,我们把他绑起来,报警抓住他好吗?”
魏婧安感到好奇,小温只在最开始的时候对触手表现出恐惧,后来虽然不敢直视,可半点没有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软触感到惊疑,她就这么接受了软触的存在?
正常人看到它,大都会吓到昏厥。
小温却哭着求她的帮忙。
尽管她的表情看起来狰狞可怕。
魏婧安的手指捏着软触的肉,暗红色的狰狞的肉块在女人白皙的手指下,显得异常的乖巧老实。
思考了片刻,小温掉落的泪水和可怜的面容最终打动了魏婧安,她说:“好,我跟你去。”
走到楼梯口,软触挽留地勾着她的脚踝。
长度不够了吗?
魏婧安摸摸它,低声说:“你放心,我很快回来。”
小温在前面带路,肩膀颤抖。
魏婧安随手拎起灭火器,纤细的胳膊稳稳地提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