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侯府,景易紧敛双目,还必须得永宁侯杨文毅才行:“可北伐军呢?”辽边情况肯定不对,杨文毅分身乏术。
楚陌弯唇笑之:“朝中真的无像样的武将了吗?”抬眼回视太子,“您心里乐意杨家还在辽边待着?”他不信。
两人对视几息,景易蓦然笑开。曾伯祖到底是怎么教的善之,他怎就没这个福气让他老人家领几天?听庞大福说,曾伯祖为了楚陌在楚田镇停留了近十五年。
神色一收,他也不屑说谎:“孤确实不愿。不止杨家,任何一个武将领北伐军、南风军过二十年,孤都不喜。”
还不笨。楚陌开始卷案上的地舆图:“太子殿下英明。设想一下,赵子鹤要造反,他最想解决的是什么?”
“永宁侯府和北伐军。”景易心怦怦跳着。
楚陌拨开太子还摁着的手:“那就如他愿,引君入瓮。”
“再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景易喜欢和楚陌谈政事,因为能谈到一块:“这张地舆图送你了。”
将来…他应该用得上。
“下臣多谢太子殿下。”事已谈完,楚陌告辞。
“你就不能在这多留一会?”景易也不知他来去匆匆是为何:“孤用的膳可比你们殿试那日味道好,你也留下来尝尝。”
楚陌脚下没停:“下臣有些日子没在翰林院待了,现庶吉士选馆结束了,也该去点个卯。”
“不会是又想告假吧?”理由景易都给想好了,回家等张仲送庄子给他。接了庄子,还能再告一天假,陪娘子去看看张仲送的庄子。
“暂时不会再告假。”楚陌脚下一顿,回过头:“既然想请君入瓮,下臣觉皇上倒是可以休息些时日。”皇上不倒,赵家、良王、雍王,还有继后生的九皇子,怎么会更加大胆起来?
他们不大胆,背后的势力就不会全显出来。
景易有点认同父皇对曾伯祖的猜疑了。父皇疑曾伯祖是个能掐会算的半仙。依他看,楚陌也差不离了。刚父皇还说到临了了,想歇一歇,清静清静。
等人走远,转身往后殿去。
庞大福已经将前殿讲话一字不落地复述给皇帝。皇帝倚坐在榻上,正在思虑楚陌所言的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父皇。”景易自搬了个凳子坐到榻边,戏言道:“要楚陌是您所出,您该高兴了。”
轻哼一声,皇帝可不敢想:“朕怕君王不早朝。”也是家里欠了景程隐的。他嘴不吃皇家粮,送个徒弟来吃,还拖家带口地吃。
景易乐了:“也是。”笑过之后,面上凝重。请君入瓮,简简单单四个字,但办起来何其难?这是在拿大景江山和万千百姓的命作赌,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
“小七。”皇帝敛目:“你知道吗?大景的江山有六分是你曾伯祖打下的。”他们这一脉能坐拥江山,全是因安分。
因为安分,故没有参与杀害景程隐妻儿的事。得江山后,更是谨遵圣祖遗诏,不得扰方圆修禅。几十年了,京里许多人家都以为景程隐该坐化了,但他却清楚那个程隐太子还活着。
景易读过景氏宗谱,自是晓得:“传言正同大师之所以会收曾伯祖为徒,是因其乃将星。”
“亦是帝星。”只帝星太痴。皇帝长吐一口气:“北伐军是景程隐组建的,前不久他又去看过。”
“楚陌吗?”景易明白父皇的意思了。
“嗯。”
楚陌先是将地舆图送回了府里,用了午膳才往翰林院。今日是庶吉士入翰林院的第一天,未等缓过劲儿,就听闻朝上又出了大事,不过这回事不在张家了。
詹云和无视周遭的目光,跟着侍读张雪阳理着经籍。楚陌在朝上的大胆言论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他这个内侄女婿,怎可能逃过被指指点点?
选馆结束,又有一群庶吉士分担事务,谈宜田和江崇清终于过上了他们想要的日子。看书读批注,手边再有一杯清香宁人的茶。坐久了,还可以出去走动片刻,伸展一下发僵的腰背。
楚陌来时,两人正站在檐下偷闲。见着楚修撰,谈宜田激动极了,三步并两步地迎上去,一把抓住楚陌的手:“我和崇清后天就要回乡了,正商量着晚上去你家吃饭…”
“我家没你们的饭。”楚陌抽回被紧抓着的手,拿出帕子擦了擦,这人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见他如此,谈宜田手捂上了心头:“你这是做什,挺伤人的。”刚出恭后,他才洗的手。
“善之,你几时回乡?”江崇清走到谈宜田身旁,下望了一眼两人的手。不怪楚陌擦手。谈宜田的手单独来看,还算修长,可摆在楚陌手旁,就显的…糙。
“快了,”等张仲把庄子送来,他带安安去看过后,他们就启程。
谈宜田闻之不禁挑眉:“你走得了?”他今儿才在朝上把南风军赵家给得罪死了。不出意外,最近朝上肯定吵闹得很。他一走了之?
三月后…回来?
“我这是照例回乡祭祖,又不是告假。”楚陌抬眼看向门口,詹云和朝他一颔首,然后走开了。
好吧,他们都不是楚陌,不懂其所想也是正常。谈宜田抬手小心地戳了戳楚陌的臂膀:“晚上我做东,请你和崇清去丰鲜楼吃烤羊。”
“不去。”楚陌绕过两人。江崇清转身跟上:“那等祭祖回来,我让内子下帖子予你娘子。你们两口子一道来我府上坐坐,品一品我祖父封了二十余年的桃花酿。”
楚陌没见过江崇清妻子,但知江崇清成婚三年,没妾室、通房。与安安一起,他倒是可以考虑。来京许久,安安走动的也就前头永宁侯世子夫人。
“好。”
明白了,谈宜田算是看透楚陌了,紧跟两步:“那到时我也下帖子…”
“你就免了。”楚陌还没忘记他有两妾室的事。
“到我这怎么就免了?我娘子温贤大度,知书达礼,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相夫教子…”
“还给你相了两妾室。”楚陌嘴角一勾,谈宜田膝下已有两嫡子,安安不需要结交大度的女子。
见谈宜田哑口,江崇清清了清嗓子,目光飘向别处。依谈宜田的性子,妾室应不是他主动要抬。
症结在这?谈宜田看了看江崇清,再想想楚陌往家跑的那步子。唉…自家娘子确实被老丈母娘教得有点太…迂了。怀头胎那会,他正高兴,老丈母娘来了一趟,没过几天娘子就提出给他抬妾。
抬妾还一碗水端平,从她带来的丫鬟里挑一个,再从伺候他的丫鬟里挑一个。把他娘气得半月没理她。
怀小二子的时候,他娘都不让老丈母娘上门。不然今天,他屋里可就不止两个妾了。
“那就等个一年半载。现在也不用像以前那般苦读了,正好有空,我努努力把我娘子的性子掰一掰。”好在这些年他劲头全在读书上了,少在后院。要是闹出一两庶子女,估计这俩都能嫌弃死他。
张开双手看了看,现在想楚陌擦手又觉应当。谈宜田表示理解,传递关系嘛。他碰了楚陌,就等于他的妾室间接碰了楚陌。抬首看一步跨进门的大高个,此人有病,病还很重。
但他喜欢。在早朝上说的那些话…全是他想说又不敢说的,太痛快了。
点了卯,才坐下。楚陌就见朱正倾来,叫走了詹云和。他是一点都不在意,但有人以为他会在意。十多位庶吉士连带着几个侍读、侍讲,不约而同地瞟向他。
江崇清递了罐江南才来的新茶给楚陌:“尝尝,自家山上采摘的芽头。”
这个楚陌倒是喜欢,接了道了声谢。
也不知朱正倾与詹云和说了什么,反正直到傍晚下值,詹云和都没与楚陌话一句。看那冷淡的神情,大有要割裂的意思。楚陌是下值了照常往家。
家里,吉安正拿着张家管事才送来的契书发呆。一个两百亩大的温泉小庄子,就在京郊,价值三千两银。
方管事说了,他知道这小庄子。虽然只有两百亩大,但温泉眼不小,庄子上建的全是暖棚、暖房。按那一片的价来,该不下于五千两银。
那这到底算是送还是卖?吉安笑得嗤嗤的,半卖半送吧。现在就等楚大老爷回来看过后,给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