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红着眼睛回到三房,吉欣然见之急忙起身:“娘,我奶叫你去做什?”
吉彦也好奇,自去年十一月开始剥落花生,他娘对他这一房可谓是爱答不理。直到落花生全部剥完,才勉强给个笑脸,这还是冲着几口袋落花生仁笑的。
眼中噙泪,黄氏紧握手中帕,情深脉脉地看着丈外的男人,隐有羞涩:“娘让我后日与相公一道去县学。”
闻言,吉欣然讶异,这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她奶竟松口了?前生可是直到她高嫁进谭家,三房强势了,她奶才允娘带弟弟们去三霖书院生活。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奶怎就突然改变了一直以来的坚持?
不止吉欣然,就连吉彦也是一时没回过味来。四日前,落花生剥完了,他这两天正想着娘下一波该让他们干点什么活儿。
见吉彦迟迟不做反应,黄氏心一提,犹疑地小心问道:“相公不高兴吗?”
“没有,”吉彦扯唇回之一笑:“我去正屋看看。”他娘不可能无缘无故放手妍娘。
正屋里,吉安拿着绣好的小桌屏,给她娘过眼:“怎么样?”米白的绢帛,细腻轻薄,非常柔韧。绢上的字苍劲有力,一般大小。爹还在底本上画了春芽、夏花、秋叶、寒松,亦被她用银线呈在了绢上。
吉孟氏对手中十二扇的小桌屏爱不释手,真的是精致极了!
“我丫儿比娘厉害。”这是她养出来的姑娘,心生自豪,日后也不知要便宜哪个?不能想,一想就止不住心酸。
吉孟氏小心翼翼地将绣件收进箱子里,拉闺女到身旁坐:“我刚跟你三嫂说了事,她还算识相,给我磕了头。”
吉安回握她娘的手:“不是挺好的吗?您怕她当不起家,总将人把在手里,那她这辈子也就当不起家。
现放开了,她伴三哥在外,遇着什么事,三哥在时,二人可以商量着来。三哥不在,她便得自个想法子解决。时间久了,自然能承事,家不也能当起来了?”
吉孟氏叹气:“但愿吧。”她不求老三能记她跟老头子多少好,只望哪日他真出息了,老大、老二有需要时,他力所能及内拉一把。还有丫儿的亲事唉,说到底还是她想他的。
屋外,吉彦合上半张着的口,垂首轻吸气,压下喉间哽塞,转身离开。也许一直以来,都是他想多了。犹记得十七年前,他正当龄说亲时,私塾里几位同窗相继定下亲事。
其中仅一,寻了门当户对人家的闺秀,旁的不是定了姑家表妹,就是定下舅家表妹。而就在那当口,一次他归家,娘竟带他去了大舅家。那年大舅家云琴表妹十三芳龄,还待字闺中。
这不免叫他生了联想,以为娘是要借云琴表妹之手,一直把控他。对此,他很是不喜,心生了逆反。对黄氏,他并无多少欢喜,只是去贤客书肆时偶然得见几回。
那次从大舅家归来,他主动去求了爹。十七年过去了,他心里也有道坎。
三房里,黄氏魂不守舍,焦急地等着。她不确定相公是否愿意带她在身边。当年定亲时,相公的非她不可,叫外人都以为他爱重她极深。
曾经她也是这么以为,还为此欢喜不已。毕竟在闺中时,她数次偷跑去书肆偶遇他,求的就是他的另眼相看。
只是夫妻十多年,她渐渐看清了,自己仅是他迫不得已之下的选择。她想在他身边,想与他红袖添香,想想他非她不可。
“爹,”吉欣然守在门边,见她爹回来,立马追问:“奶怎么说?”
吉彦望向紧张地扣着两手的妻子:“小妹劝的娘。”他这个小妹,是越来越让他捉摸不透了。平日里冷冷清清,似全不关心家中事,但每每开口,却总能戳中人心。
“小姑?”吉欣然有些意外,但深入细想又觉合理。在这家里,小姑只在乎爷奶。娘让奶不快活了,她就把娘弄走。而且家里也只有她劝得了奶,可可前世她为何不作为?
思及年前奶被她娘吓得“病”了一场难道是因为这个?前世都是她奶欺负三房,三房埋头受着从不敢还击。因为奶没吃过亏,所以小姑才不管不问?
“我我这就去谢谢小妹。”黄氏心安了。
吉彦摆手:“不用了,小妹未必想要咱们的谢。”
元宵这日午饭时,吉孟氏将黄氏要随吉彦去县学的事说了。大房、二房都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