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啥为人, 她又不跟他深交。辛珊思再问:“我胎稳吗,要?不要?安胎?”
“是药三分毒,能不用就不用。”风笑庆幸主上早将毒封在穴中, 未叫毒侵全身, 不然呃…他忘了还有种可能,两人在行好事前,主上已将毒逼出?。
左右觉着这个不太靠谱, 辛珊思转脸向小药童:“劳你去把那位老先生请来。”
什么?风笑心被?人剐了一下,重伤, 不敢相信地看着坐在对面一脸没事的人,道:“小娘子,在下还?在这呢。”她可以容他先走了再请老苕来。
辛珊思抬手示意:“你去?忙你的吧。”
他确实有急事要?忙,风笑望了一眼她的肚子,拱了拱手:“后会有期。”瞥见?老苕来了, 疾步离开。
一刻后,辛珊思两手覆在腹上, 记着一脑子的注意事项出?了百草堂,心有赞赏。黎上虽然手黑了点,但开的医馆很良心,不会胡乱开药,诊金也?公道。站在大街上,看着人来人往, 有刹那的恍惚。
她真的不再是一个人了, 有什么埋进了心头, 迅速破壳而出?。闪烁着晶莹的双目里, 渐多了喜悦。她的身体没有问题了,可以养孩子。她有地契有一百大几十两银子还?有能卖银子的信儿…她打络子连眼都不用带…
所以怕啥呢?
目光定在不远处的布庄, 老先生说大概在明年五月生产,现在都十一月中了,小包被?、小衣裳…都要?准备起来。辛珊思抬腿,走了两步听到熟悉的嗤鼻。对了,她还?有头驴。
回头将驴拉上,现在再看那长板车,怎么看怎么嫌糙。明天,她就把它?拆…不不,有身子的人不能劳累。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干,贴点银子请木匠师傅多用点心。
驴车停在布庄外,她进去?铺子,也?不用店家招呼,先挨个摸了遍展示的几块布头。有两块比较柔软,但适合刚出?生的婴孩穿吗?还?染了颜色…
风笑抄近路,跑回西浅街,嘭一声推开门。吓得?正蹲在廊檐下吃面的尺剑差点把碗给扔了,不等他问话,人已经到跟前,一把将他拨开。
“主上呢?”风笑找人。
尺剑跟在后:“叔,出?啥大事了?”
“我问你主上呢?”
“在西屋书…”尺剑指向?走出?书房的主子:“出?来了。”
黎上拿着《易经》,背手打量着难得?失态的风笑,平静地问:“怎么了?”
“我…”这怎么说?风笑三两步到西屋廊下:“刚我在百草堂给了个小娘子诊脉。”
吸溜了口面的尺剑,一边嚼一边含糊道:“小娘子咋了,啥怪病?”
“没病,好得?很,吃你的。”
“那就是怀疑你医术了。”尺剑太了解他风叔了,怀疑他啥都不能怀疑他医术。
“你闭嘴。”风笑怕他再打岔,直接撂了:“背篓有身子了,不到四月。”
“噗…咳咳…”面条呛进了鼻子里,尺剑惊愕地望向?主上,都到这份上了?
黎上拿着书的手渐渐收紧,敛下眼睫。怀喜了…他气都沉了:“她身子如何?”
是他的是他的,风笑放下心了:“身子强健,腹中胎也?很好。老苕还?给又诊了一遍,他那人心细话多,肯定会把要?注意的都说清楚。”
她没想不要??黎上将书交于风笑。
风笑接过,笑着说:“我看她挺高?兴。叫她声姑娘,她还?让我改口唤小娘子。”
嘴角微微扬了下,黎上起步向?门口去?。身后两位目送着,直到人出?了门,尺剑才又继续咳了起来:“咳咳叔…快帮我看看…”
“没空。”风笑转身进了书房,把《易经》放回原来位置。
今日黎上的脚步多了丝急切,他没想到她会怀喜。那晚在怀山谷底逼完毒,他气血极虚,根本无?法支撑还?功予她,只得?将功力下行,借合欢,归返她阴宫。
到了东街,没多会就找着她的驴了。看到她笑着大包小包的从布庄出?来,不由松了口气。风笑没骗他,她确实挺高?兴。
辛珊思拉驴往银楼那方去?,她想瞧瞧有没有那种母子镯,还?要?挑挑长命锁。别的小孩有的,她的宝贝也?要?有…呃,除了爹。
黎上小心跟上,望着她进了金丰银楼,眉目都柔和了。
金丰银楼没有母子镯,但几个样式的长命锁都很好看,有娃抱锦鲤有猴送蟠桃…辛珊思看中个肉乎乎圆憨憨的双鱼戏宝莲,古银手艺,小小巧巧的,给婴孩戴重量正适宜。又拣了根素银钗子,便离开了。拐个身,进了边上的糕点铺子。
一路买买买,买到仙客楼,停下犹豫了几息,还?是决定在这吃午饭。
黎上不想去?扰她,在巷子口站了一会,正欲回头去?几丈外的百味斋用饭,眼睫一颤,温色尽散,移目向?右。
许是心态变了,谈思瑜没了当初怀山谷下的娇韵,清莹犹在,只冷了几分。一身素净,像是在祭奠谁。眉眼轻愁,挺直的身骨又透着股倔强。她慢慢走近,眸子里泛起泪光,像是有诉不尽的委屈。
一上午的好心情,到此结束。黎上不悦。
站定在两尺之地,谈思瑜行礼:“黎大夫,我们又见?面了。”
黎上不予理会,转身抬步往百味斋。
“多谢您在怀山谷底的相救。”一滴泪挂在眼睑,谈思瑜见?他停下,扯唇一笑,尽是凄然落寞:“多谢您将我交予弄月庵的师父师姐们照顾。认识她们,是思瑜厚福。只是…”沉凝两息,笑意没了,声带哽咽,“只是在亲眼看到善念师父倒在达泰掌下时,我多想您没救过我,让我死在怀山谷底。”
真是有趣啊!黎上回首:“所以你是想死?”
谈思瑜想说没有,只未等她组织好说辞,黎上又开口了:“这个我可以成全。正好上月刚从几只赤尾蜈蚣体内提炼了两滴毒,你有兴趣帮忙试下吗?”
在他的注视下,谈思瑜挂在眼睑的泪滚落,凝眉满含自弃道:“我倒是想以死结束这一切,可…”摇了摇,“不能,我的命…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了。”
“你在这委屈,是觉得?这一切都是我带给你的?”黎上冷声。
谈思瑜一愣,很快又摇了摇头:“没有,我感激您救我,只是想若是您当时没救我没将我交给弄月庵,许善念师父、同宜师姐她们就不会死了。同欣也?会好好的,不会失了右臂。”
“我与你无?亲无?故,救不救你全看心情。”瞧着她那样子,黎上便知?道弄月庵那行败在哪了。
“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我不是仙儿,不能预见?。你的遭遇是你的事,也?跟我无?关,不要?把你和弄月庵的因果,分摊给我。我不欠弄月庵的。你若不想承担这份因果,我给你指条路,下去?陪善念。”说完便走了。
看着他远去?,谈思瑜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收拢,面上仍是悲色。这位同阿爸给的讯一样,难以接近。六十三家百草堂,说日进斗金都不为过。他竟然弃了。
黎上进了百味斋,坐在角落的尺剑和风笑起身迎上。
三人往楼上厢房,黎上坐到临窗的位置,推开半扇窗,刚好可以看到斜对街。见?谈思瑜横穿路道走向?仙客楼,他眉头蹙起。这个还?真是哪热闹往哪凑,先有弘江城,再又来了此地。
她若不可疑,就没可疑的人了。世上没那么多巧合。
风笑觍着脸,挨到主子身边坐,伸长了脖子往外张望:“咦…那不是善念传人吗?”
黎上吐气:“关百草堂有点草率了。”一个时辰,她逛了九家铺子,都没空手。卖虎那点银子能撑几天?得?想法子给她送点。
“您不是早厌了吗?”尺剑意外。
“能挣钱的就那么几个行当。”黎上一手托着腮:“钱庄,沾不了。赌坊…以前行,现在还?是多积点德吧。”
还?有一个,倒茶的尺剑点到:“窑子…”
“你话怎这么多?”都说要?积德了,风笑端了杯茶送到主上手边,提议:“要?不还?是开医馆吧?咱换个名,不叫百草堂,叫济世堂、回春堂、永春堂…济宁堂也?不错。”
“药神?馆好听。”尺剑道:“还?威风。”
黎上指弹着桌面:“我想要?个庄子,最好在洛河东湾那片。”
懂了,风笑道:“这事我让百草堂去?办。咱们正好缺田种药材。”
轻嗯了一声,黎上见?几匹高?头大马护着一辆雕木马车停在了仙客楼外,不由双目一缩,是诚南王。
最近洛河城气氛紧张,蒙曜有意镇一镇,故今日乌莹提出?来仙客楼用膳,他依了。只…下马回头,看撑着婆子手腕脚踩达奴背下马车的女子,他心头再次滑过疑思。乌莹十岁马术就已不逊于一般男子,她几时变得?如此婉约?
“几位贵主,楼上厢房请。”掌柜跑出?来迎。
蒙曜领着一众进了门,见?大堂食客颇多携兵器,言:“就在楼下用。”
背对门面对墙的辛珊思,喝着鸡汤在等菜。现在一人吃两人补,这顿她点了四个菜,手里鸡汤也?是买的。汤里还?有个大鸡腿。
“曜哥哥…”乌莹看着小二擦桌摆碗筷,一双柳眉凝得?紧紧的,抬手半掩口鼻:“咱们还?是去?楼上坐吧。”
蒙曜将马鞭放置桌上:“巴德,送乌莹小姐上楼。”兀自坐下,他不知?哪漏了风招来了这么多武林人士,但他们既到了他的眼皮子下,就要?守他的规矩。不然,他不介意提前让中原武林见?识一番铁骑弯刀神?弓雨箭。
曜哥哥?辛珊思专心喝汤,看来今天的菜又要?很久才能上全。好在早上吃得?晚又饱,现在不甚饿,否则她肯定退单去?百味斋尝尝味道。
坐在靠近门口位置的谈思瑜,虽几年没见?蒙曜,但还?是能将他一眼认出?。此人无?论是相貌还?是能力,都十分出?色。师从西佛隆寺西持方丈,不仅善骑射,能百步穿杨,他的落霞弯刀也?是出?了名的凶。
旁人十四尚懵懂,蒙曜就已在军中立下大功。听娘提过一回,二十年前姑母看中蒙曜做传人,只碍于他是已逝贤王唯一的儿子,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