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徐丰是怎么个时运不济法?
那就得说到他们家前两年是什么样,而现在又是什么样。
程宝珠没空听徐川“讲古”,让他赶紧说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大晚上的,还得睡觉呢。
“你这样让我怎么说?”
徐川无语,谁听故事只听个结局?
“咋说,你就说,他如今是不是破产了?”程宝珠蹙眉问。
虽说其他人也有自己贪心的原因,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把别人带上这条路,这才导致不少人欠上高利贷。没道理那些人过得艰难,他还能从公社搬到县里,又从县里搬到市里。
“是啊,听妈说他还欠下不少债,昨天半夜也不知从县里还是市里回到公社来。”
徐川心说,公社里不少人家虽然气他,但瞧见他们家与往常相比灰头土脸,再加上还带着几个半大小孩,实在做不出上门赶人家的事儿。
不管怎么说,徐丰也是江门公社的人,多少有点儿看着他长大或者和他一起长大的情分在。
程宝珠诧异,江门公社民风还算淳朴啊。
可转念一想,社员们拿他也没什么办法,人家如今没钱了,光脚不怕穿鞋的,你真把人家逼急了还不知道要出啥事儿呢。
夜晚静悄悄,首都陷入沉睡,千里之外的江门公社也不例外。
只是,在这片黑暗的夜晚中,却有几处突兀的存在。
先是老坑村中,徐队长坐在堂屋的门槛上抽烟,卧室中隐约传来的骂声可以让人猜的出来,他大约是被队长婶子赶出来的。
徐队长眉头紧皱,平常抽的是县城供销社中买的烟,今晚却换成了自家种的烟。
那劲儿,可大着呢。
“唉!”
今年县里不会再统购统销粮食了,他们村种的粮食得自己找地方卖。
这种改变让徐队长有些惶恐。下午时徐川说,往后粮食干脆卖给公社,毕竟公社就要开设酿酒厂了。
可公社收米,能给多少钱?
而且人家公社说,往后是打算用高粱来酿酒的。
这样啊,徐川又说,那就试试种高粱吧。
啥?他们村从没种过高粱,这高粱还能怎么种!
不会就学呗,树挪死人挪活。徐川如今自己酿酒也是用糯高粱酿出来的,亏得空间中他不仅需要学习酿酒,必要时还要需要学习种植,所以和徐队长说起糯高粱来也能说得头头是道。
最关键的是,他手上有高粱的种子。
系统出品的种子,想想也知道不一般。这是他酿酒学习突破50%时系统奖励的。
确实,种子是好种子,经过代代优化后,形成的最适合酿酒的种子。
这玩意儿徐川去年就已拿到,他当时想着自己没借口把这玩意儿拿出来,而且他也用不上啊。
当系统问徐川想要适宜什么环境种植的种子之时,徐川莫名就说了老坑村几个字。
接着,系统就给出百斤高粱种子。
种子如今还在空间中放着,徐川只在去年拿出半把种子出来种植,他就想试试,这优化过后的种子能种出个什么东西来。
首都的气候条件自然和老坑村中的不一样,加上徐川找不到地方种植,就只能在正房后头那一小栏木箱子中试试。
程宝珠惊呆,谁家种高粱会在木箱子中种啊!
正房后头的小通道特别隐蔽,从种下去到现在也好几个月了,徐川除了浇浇水,再时不时把高粱抱到院子中晒之外,没再管过它。可在环境如此恶劣的情况下,它竟然长势喜人!
长出来的模样也不夸张,看着和现实中的高粱没啥区别。
徐川放心,在电话中对徐队长说如果他愿意试试,那么帮村里买种子的事他来干,到时候自己再把部分种子混进去就行。
干了大半辈子活的农民,虽说没种过高粱,却也晓得有些高粱更好留种。恐怕只需一两年,他们老坑村就能全种上优化过后的高粱种子了。
有高粱当收入大头,再种些果蔬大米,只要不太懒,总能过上不错的生活。
但是徐川想得轻松,徐队长却不轻松。
他岁数大,虽想致富,骨子中却也保守。大家祖祖辈辈都是种大米的,忽然改种高粱,这谁能轻易接受呢?
这不,徐队长睡不着觉,本来房间里念叨,被队长婶子赶出来后又在堂屋中念叨。
唉,愁人,愁人啊!
徐队长在黑夜中吞云吐雾,叹气一声接着一声。
同样,在不远外的公社中,有人和他一般大晚上的睡不着觉。
徐丰家。
最近家中氛围低沉,几个半大的孩子都不敢出声。
陶倩终于把家里的几床被褥给套完,脸色阴沉的看着儿女:“赶紧去睡觉。”
明知道如今家里光景不好,连棉被也没有几床,竟然还尿床。
她亲儿子九岁,亲闺女才七岁,家里房间不多,两个孩子只能暂时睡在一起。
也不知道是谁尿的床,搞得大半夜还得起来换棉被。
两小孩赶紧点头,快速钻到被窝里闭着眼睛不敢出声。
他们原先还会闹,因为没有小零食,没有玩具而哭闹。后来因为自己不能住市里,需要回乡下读书而闹。
可哭多了,闹多了,被爹妈打几次后,看着上门要债的人砸了几回家后,就再也不敢闹腾了。
陶倩绷着脸,回到房间中。
回到这间她陌生却又熟悉的房间之中,她曾经在这个卧室里睡了好几年,好不容易离开这个地方,如今却又再度回来。
徐丰没睡觉,看了眼陶倩,翻个身背对着她。两人这种情况已经两个多月了,不是冷战就是吵架。
不需要陶倩去关灯,房顶那个曾经就服务过他们的电灯却发出“砰”地一声轻响,而后房间陷入黑暗。
陶倩沉默,轻叹声气。
她慢慢躺回床上说:“明天记得换灯泡。”
徐丰没说话。
陶倩有些委屈,半晌道:“所以你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你倒是说出来,困难能解决咱们就一起解决,总好过现在死气沉沉的模样。”
她越说,气喘的就越重。
这两年来她过的是好日子,连家里的家务都是雇人去完成的。
甚至在那件事发生之前,徐丰还说要带她去买小汽车。
贫贱夫妻百事哀,这话真的没错。
当他们夫妻有钱之时,夫妻的关系仿佛进入了蜜月期。陶倩当年确实是抱着不可宣之于口的目的嫁给他,之后也因为徐丰瞧着并非是她梦中的样子而没怎么投入感情。
但这两年来,她是全心全意跟他好的,看他如今这样陶倩也难受。
徐丰再次翻身,胸口起伏不定。
他强压声音说:“困难?那个困难是咱们能解决的吗?我当初就说,咱们老老实实就做些服装生意算了,你非说要做土地生意,说得趁着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咱们大吃一笔。”
国家不让做,私底下还是有人偷偷做。
徐丰结识了一个人,在陶倩不断说“没关系”、“肯定能大赚一笔”的情况下,他还真就投入了大部分的资产跟着他做。
结果钱被坑没了,还差点被抓去坐牢。要不是当机立断用填进去剩下的钱,他这会儿都在监狱里待着了!
如今,前几年算白干,不仅如此,还有一笔巨额外债。没有死命干上五六年,估计还还不清。
陶倩心头一梗。
她还记得那个梦,梦里程宝珠从小汽车中走下来。村里人问她,该干什么才能挣钱?
程宝珠那个老凤凰穿的真像个凤凰,带着点红的头发让陶倩至今难以忘记。
她说:别想着干大生意挣大钱了,有钱了就去市里买房,长远看买房最挣钱。
又有人问:如果想干大生意呢?
程宝珠脑袋轻歪:那就卖房吧。
听到这儿,陶倩醒来。
这是她梦中最后一个场景,可是她记得最紧的场景。
程宝珠能说出这番话,代表着她上辈子和徐丰做的就是土地生意。
那次回村里,他们也承包了土地。
陶倩当年还诧异为何梦中可以“承包”、“买卖”,这几年她全懂了。
她的心中也渐渐不可控制地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徐丰”,或许不是徐丰。
房间寂静,徐丰只听到旁边人的呼吸越来越重,好似受到莫大惊吓。
“哎,怎么了?”
他赶紧推推她,撑起身用将手电筒打开对准她。
“咔哒——”
陶倩迎来一束刺眼的光,只见她表情带着惊恐,脸上糊满眼泪,眼眶中还在不停的流。
徐丰赶忙说:“怎么了,你前几天没哭,今儿怎么就哭了。大不了咱们再来过算了,钱没了还可以再挣,下次咱们再小心谨慎些。”
陶倩疯狂摇头,她深藏于心底,从未敢去猜想的一种情况好像成真了。
她或许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上辈子的“徐丰”不是徐丰,而是徐川。
恐怕没什么上辈子,一直都是这辈子!
首都。
两个月过去,进入初夏,好好小朋友也终于长出她的宝贵门牙。
由于工作繁忙的原因,徐川一直没来得及去找家教。主要是这时候的家教也并不好找,他试着找了四五个,皆不太合格。
徐川在这方面宁缺毋滥,搞得程宝珠每天晚上都很是火大。
这日,程宝珠表情略微狰狞,瞪大眼睛死死盯着作业本,指着题目说:“这道题目不是我昨天教过你的吗?你昨天不是做对了吗,不过是换种问法而已,你怎么就又不会了!”
“真的吗?”
大闺女很是诧异,脸上就透露着:我不知道,我没做过,妈你再讲一遍。
我去!看着大闺女懵懂的表情,程宝珠欲哭无泪。老天爷啊,再这么下去她就得早衰,结节乳腺癌也得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