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绩出来后程宝珠总算能过个轻松愉快的暑假,要不心里总记挂着这件事,想玩都玩得不痛快。
实不相瞒,她来首都这么久都还没好好地逛过首都。
徐川至少还带着闺女大街小巷地到处乱窜过几天,各个公园和□□都去了好几次。
程宝珠眼馋得不行,那段时间徐川给她送饭时说的都是首都有多好玩,可她对首都的印象更多的还是几十年后那个大都市。
“等爸妈来了我停几天摊带你们去,咱们全家人一块儿去。我还听人说过有条胡同里的裁缝特别有名,空闲时我就带你去做衣服。”
夜晚,夫妻两人在床上说话。听到程宝珠说想去外头玩玩儿,徐川便如是说道。
江玉兰老两口明天下午就会到达首都,徐川摆上半天的摊就得去火车站接两人。
连写着他妈名字的牌牌都已经准备好了,他妈字虽认得不多,不过自己的名字还是会写会认识。
听到他这么讲,程宝珠便叹息。
等爸妈一块儿去,那可有得等。
根据她对江女士的了解,江女士在看到摊子每天能赚几十块后,大概率是恨不得起早摸黑地去摆摊的,绝对不舍得空出时间去玩儿。若是这样,那她还不如去找陈湘。
徐川哑然。
确实,他妈恐怕到时候得把他把他爸甚至把自个儿当驴使才行。
“咱咱咱到时候不听她的话。”徐川侧身抱着程宝珠破罐子破摔说,“先把门票买了,花钱后她不去也得去。”
他长这么大,他妈就没拗过他!
程宝珠:……谁说只有母亲才能拿捏儿子,儿子分明也分外了解怎么拿捏母亲。
既然当儿子的都这么说了,程宝珠也放下心来,脑袋中开始想着要去哪里玩。
夫妻两人因为明天爹妈要来的事儿兴奋得都有些失眠,直到临近凌晨时才慢慢进入睡眠之中。
而火车上,江玉兰老俩口却精神满满。
从首都回来的卧铺票不好搞,但从县城去往首都的卧铺票老班却能搞得到。
老两口被徐河送上火车,火车上的一位乘务员竟然还是老班的侄子。有了老班的嘱托,江玉兰夫妻在这两天里过得很是舒服。
因为白天睡太久,江玉兰和徐保国这会儿压根睡不着。
恰好车厢中另外两人也是一对老夫妻,比他们俩人还老几岁。于是,江玉兰就跟那位老太太唠嗑,徐保国正和老大爷下象棋。
车厢内。
江玉兰普通话带口音,边嗑瓜子边说:“我也没打算长久待首都,家里还有个大儿子。”
这位老太太问她往后是不是都待在首都享福,江玉兰赶紧摇头。
她又说:“我就是去瞧瞧小儿子一家,住段时间就得回去,我们那里都跟大儿子家过活。”
老太太没牙齿嗑不动瓜子,只能慢慢用手剥南瓜子。
她感叹道:“咱们当爹娘的人不容易,说实话还真得像你这么处。从前定下来什么规律就是什么规律,没得改来改去。现在你要是真跟小儿子家过了,别说小儿子家会不舒服,就你大儿子心里也得憋气呢!”
要是俩儿子都白眼狼点,小儿子会觉得你这是想给大哥减负担,所以找他养老。大儿子心里恐怕也想你是嫌弃他,所以才去找小弟。
老太太对此深有体会,她的几个儿子就不怎么合得来。如今她也不愿待在老家看几个儿子儿媳的冷眼了,北上找她闺女儿去。
江玉兰“嗐”了一声,没多说啥。
她心想徐川倒是想让她在首都定居,只是她自己不乐意,她怕和小儿子住一起自己得被他气短命。
但这话不能在老太太面前说,她听了怕是会以为自己在炫耀。
这老太太也命苦,生四个儿子都没啥用,最后还得靠闺女养。她闺女有出息,老太太说闺女是文工团的,知道爹娘在老家的情况后特意接老两口去首都生活。
江玉兰听了一肚子她家的凄惨故事,那是深深庆幸自个儿没生那么多儿子啊。
她甚至觉得她家川子也还成,虽然固执不爱听他们的话,但至少孝顺。
家长里短,几盘象棋,最是能消磨时间。
两对老夫妻就在这个车厢里待了两天多的时间,小班每天来给江玉兰送菜送饭,这样的生活哪能不舒服呢。
江玉兰下火车前心想徐川又是乱讲,他曾经的信里说什么火车坐得累人。可这不要上山下地的,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哪里就累了?
“徐叔江婶子,我就送你们到这儿了,你们接下来跟着其他人一起走就能出站。”
小班挥挥手,告别两位老人。
江玉兰笑得脸上开花:“行嘞,等婶儿回去给你介绍对象!”
小班一趔趄,差点儿没摔倒在站台上。他脸蛋通红,逃也似的跑上火车。
“嘿小年轻,这么好的条件咋还单着呢,我记得宝珠她堂哥也还单着,想要什么媳妇儿啊这是……”
江玉兰两手提着行李跟着人群向前走着,她手没闲,脚也没闲,嘴里依旧也没闲,絮絮叨叨个没完。
终于,两人出站。
而徐川早就在车站门口等着了。
徐川手拿写着“江玉兰,徐保国”几个大字的红牌牌,鲜艳的红色在一众牌子中无比显眼。
他见到人群出来,立刻扯着嗓子用他们本地话大声喊:“爹,妈——”
叫好几声后,他觉得叫爹妈恐怕没啥用,于是心一横,再次挥舞着红牌——
“兰子哎,大保国!”
“兰子哎,大保国!”
他妈小名兰子,他爹小名大保国。
江玉兰和徐保国正艰难地提着行李出站,才走到这外头来,眯着眼睛还没把外头景象看个遍,就听到那熟悉的声音。
“兰子哎,大保国——”
老两口瞬间瞪直了眼,见到儿子后再大的喜悦都没了,怒发冲冠地顺着喊话声看过去。
“徐川,反了天了你!”
江玉兰她气汹汹地从人群中往儿子方向挤去,徐川看到父母的刹那脸上笑容还没来得及出来,左肩膀就被甩了一巴掌。
“不得了啊川子,你现在胆子比天大!这俩名字是你能叫的?”
徐保国骂道。他羞得老脸通红,左顾右盼眼里透着心虚,心想自己小名儿咋还能让首都人听到呢。
徐川“哎呦”两声赶紧躲开:“我要是不喊你们小名儿,你们哪能这么快找到我。”
他把江玉兰手上的行李抢一半过来:“爸妈快走吧,这会儿你们大孙女估摸着睡完午觉起来了。”
说完,他急匆匆往前走几步。
然后背着人疼得呲牙咧嘴,他妈的手劲咋就这么大呢?
手劲大的人估计永远不觉得自己手劲大,江玉兰一听大孙女要醒了,于是满脑子中惦记的就都是大孙女。
老两口紧紧跟着徐川,他们来到公交车站,望着车水马龙的大街,看着街边的高楼,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这就是首都啊。
路上都是车在走,短短几分钟看到的车,得比他们前几十年里看到的车还要多。
江玉兰喃喃道:“娘嘞,这样子咱回去说了旁人可能都不信。”
首都的路比他们村儿的晒谷场还要宽,若是她未曾亲眼见到,那也是想象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