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暂且放一边,乔茗茗此刻已经到达晒谷场,等着周队长给她分配活。
她算是发现了,这个时候真没几个酷爱偷懒之人,反而大家都爱往高工分的活去挤。
为啥?因为工分就代表着钱。
你今天工分少挣两公分,在村民们看来就是丢了两分钱,少了两斤粮。
他们不怕活重,他们不怕卖力气,就怕卖力气都没地方卖。男女都一样,大家攀比的就是谁的工分挣得高。
被村里人认证的唯一的懒汉唐际秋在乔茗茗看来都不算懒,因为真正的懒汉能直面任何人的破口大骂坚持自我不动摇,才不会在还不到早上七点就在这儿乖乖排队,更不会别人叫啥就干啥。
不过乔茗茗怀疑,也有可能是周队长的黑脸太有震慑力了。这名懒汉瞧着心甘情愿,实则被逼无奈的拿起了锄头下地,很是利索地干起活来。
到不管咋样,干活了不是吗?
“际秋又被他老子娘训了?”
“那可不,今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就听见唐三嫂在院子里骂个不停。”
“该骂,这时候哪有睡到六点半才起来的,大半成人家的烟囱都做好饭没烟气喽。”
几个村民在那儿说闲话,听得乔茗茗听得心里直突突。
她赶紧在心里用小本本记紧,好些人家六点半就做完饭甚至吃完饭啦,自己这种身份在村里必须随波逐流,千万不能太特殊。
所以往后争取六点半前起来吧,乔茗茗忍着心痛这般想。
终于,周队长看向乔茗茗夫妻。
快到秋收,地里的庄稼最重要。
宁渝通过前几日的良好表现被人村里人发现他不是一个绣花枕头空架子,干起活来比那些来村里两三年的知青还出色。
于是,他被分配去了挖水沟。
如今正是稻田水浆管理,也就是排水的好时候。
上阳村的水田大,必须从稻田中心把稻谷挥到两边,然后挖条潜水沟出来。
潜水沟得一直挖到田边,然后顺着田埂的排水口流到下一级田里,而下一级的田则继续重复以上操作。
有人排水,也得有人在水源口堵水,防止水再继续流到田里。
这项十岁小孩都能完成的任务被周队长光荣的交给了乔茗茗,他适时解释说:“新来的姑娘肚里有娃娃,大人再是怎么样也和还没出生的小孩无关。加上去猪棚做猪食,给她意思意思记两工分。”
哇,村民们才晓得这大老远跑来找丈夫的姑娘是怀孕了。
好些人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乔茗茗,有些人眼神里带着点佩服,有的人则透露出“这是傻姑娘”“我是她爹娘我得气死”的意思。
总之,所有人一致同意没人反对。
普遍挣六七工分甚至工分的人,他们也看不上两工分,猪棚工作虽然不需要弯腰晒太阳,但也又臭又脏,不划算。
乔茗茗就这么隐身了,特别乖巧地跟着一位婶子去堵水。
临走前她把儿子留下,然后才走没百米,一转头就见她的好大儿兴奋地朝她挥挥手,高高兴兴地坐在田埂上瞧他爹干活,没有半点害怕和不舍。
……小没良心的。
乔茗茗心塞,摸摸肚子,心想她这胎要是个乖棉袄就好了。
太阳还没影,吹着凉爽的晨风,乔茗茗沿着水流往上走。
这位婶子姓周,本村出生又嫁给本村的唐家,是先前那位懒汉的二婶母,叫周香荷。
周香荷认真瞅了乔茗茗好几眼,等走到没人的地方才小声问:“妹子之前是干啥的?”
乔茗茗:“在供销社里上班。”
周香荷就惊讶:“那可真是清闲工作,你这段时日估摸着都要不习惯吧。怀孕了药酒不能用,那回去后可得让你男人帮你拎桶水泡一泡再给按一按。”
乔茗茗还是腼腆的笑,表情未变。
她不想继续跟话,因为她很懂,如果你表现得过于羞涩或者或许开放,婶子们这时候一般会打蛇随棍上,说出些虎狼之词。
周香荷见她不搭话也没继续多说,两人就这么消遣时间似的聊起来。
她问:“你来我们乡下可自在吧?”
乔茗茗答:“哪里,还怪舒服的。”
“娘嘞,乡下还能比城里舒服啊?”
乔茗茗点头,也不愿意讲太深,只道:“各有各的活法。”
紧接着,她又忽然说:“要说哪里不习惯,就是咱们这儿的厕所了。”
周香荷立刻露出一副感同身受的表情:“你别说,我们乡下旱厕自己瞧着都瘆人,更别提你们这些城里来的。”
她压低声音“嘿嘿”笑,然后半捂住嘴说:“每回知青来总得被厕所吓哭一个,两三年前还有个知青晚上没站稳差点摔下去,直到现在人家还是自己用桶解决。”
乔茗茗眨眨眼:“婶儿,咱村里就没人家打算自己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