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到◎
楚沁不晓得的是, 这已经算是很大的了。其实其他人家相对城里来说房屋面积也大,毕竟这是乡下,别的不多就地皮多, 虽说还有砖块水泥等原材料需要考虑,但总归会盖大点。
城里头一家三代人住二三十平方的都有,而纪竟遥的家妥妥算豪宅。
楚沁沿着走廊走去, 边走边看。
走廊其实很暗,走廊两侧都有人家居住,好些人已经住进去了,他们门口摆放着做饭的物什。有些人家是一同用一口锅, 有些人家则是自家单用一口。
因为面积小人家多且空气不算流通的关系这里面有股子味儿, 多是桐油的味儿。毕竟最近算是搬家的高峰期, 好些人刚打完家具就搬进去, 如今的家具多是漆桐油, 这般多的桐油家具聚集一起味儿哪里能不重呢。
楚沁问纪竟遥:“你家具找谁打的?”
纪竟遥:“东湖的张木匠, 怎么,你也要打家具吗?他打得很是不错,在雕花绘画上都挺精通的。”
楚沁:“我自己会, 我从不花钱打。”
但她不会雕花绘画, 如果能的话还是想学学的,毕竟谁不想家里家具漂漂亮亮的。
纪竟遥没想到她还有这方面的本事, 不由得对楚沁更佩服了。
真非常人啊。
来到纪竟遥家,他家里有人。
谁呢?其中五个楚沁不认识,但有两人她是很面熟的。
认真看两眼, 恍然大悟。
楚沁:“是兰姨啊!”
这不就是她大姨隔壁那户人吗?
许久不见, 楚沁在脑袋里想了两秒才把人给想起来。
兰白回看楚沁两眼, 复又看纪竟遥两眼, 门牙的牙豁子都笑得全露了出来。
她笑道:“对,是我!楚沁你许久没去你大姨家,得不认识我了吧。”
楚沁忙说:“认识认识。”
她尴尬笑了笑,和兰白寒暄片刻,纪竟遥再给几人相互介绍一番,楚沁“你好”说了好几遍后就自己安静呆着,观察着这房屋。
进门就是吃饭待客的房间,有饭桌和长条靠背椅子,说是叫“沙发”。
楚沁认真观察两眼沙发,暗暗记下,心想自己有空也得制作一个这种沙发放在堂屋里。
沙发旁还有小桌子,其余就是两个一新一旧的橱柜。
而这个房屋的左侧,也就是和隔壁邻居家相连的那侧有两间小屋,一个是厨房一个是厕所。
楚沁觉得很是新鲜,原来这厕所也能安在屋里。
这两地方都有窗户,但厨房靠着走廊方向光线不算好,看着暗暗的。
厕所中的光线倒是好极了,它没靠走廊,从窗户看出去是另一栋楼,再往远方眺望,则是被白雪覆盖的深山。
右侧呢,也有两间屋子,都是房间。光线特别好,就是不晓得是否会冬暖夏凉。其中一个房间还有阳台,从阳台看出去能把机械厂不少地方尽收眼底。
楚沁忽然觉得这鸽子笼也蛮好的,至少很是方便。
连厕所都在家里,附带洗澡功能哪里会不方便。
但她还是喜欢自己的带院房,楚沁琢磨着自己往后建屋子的时候得把这种套房和自己大院房的优点给结合一起。
那该如何建呢?
楚沁得仔细想想……
搬家宴的饭菜是纪竟遥亲自做的,令楚沁意外的是他手艺特别不错。
还没吃,单单闻到从厨房里传出来的那股味儿楚沁便晓得好吃。
中午将到,屋外又飘起雪花。
站在阳台上甚至能看到机械厂外那条通往高树村的乡间小路,小路冷清无人走动。
楚沁并不习惯这种场合,纪竟遥的几位朋友一开始还会抛话题找她说话,兰白也拉着她说些当地的新鲜事儿。
但瞧楚沁颇为拘谨且兴致不高,众人也就摸清楚她的性格了,便没强拉她聊天。
这姑娘是个喜欢安静的啊。
纪竟遥的朋友谢连有点意外,他觉着按照性格来说楚沁和纪竟遥很难处成朋友,更难处成邀请来吃搬家宴的好朋友。
所以这俩是怎么认识的?
等要吃饭了,谢连冷眼瞧着纪竟遥时不时用余光瞄人家,时刻注意人家动静,人家往某道菜里多伸几下筷子他就恨不得把菜的位置调整一下的不值钱行为,谢连便暗暗唾弃。
原来是瞧上人家姑娘了。
这算老牛吃嫩草吗?这姑娘像是还没满20的样子啊。
谢连察觉出纪竟遥那股想极力藏却隐隐藏不住的情感,更察觉出那姑娘对纪竟遥是半点没有男女方面的意思,便不由得一笑。
“咋啦?”旁边人问。
楚沁夹菜的手一顿,也看着他。
谢连含笑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在想竟遥这手厨艺是怎么练出来的。”
楚沁恍然,她也很好奇。
这会儿桌上共有八道菜,其中五荤三素很是丰盛,比过年还像过年。
其中有炸排骨,排骨腌制后拿去炸,炸完了旁边还有蒜头酱和辣椒面可以沾。
有黄豆焖猪蹄。猪蹄楚沁可许久没吃了,她空间背包里的那些猪蹄早就被她炖汤吃完。而纪竟遥今日的猪蹄做得香味十足半点没有猪骚味,楚沁想着找机会问问他是怎么做的。
还有竹笋干炒肉土豆烧鹅以及清炖鸡汤,样样味儿都好,且酸辣甜咸的重口和清淡的淡口都有,可以说是照顾到每个人的口味。
至于青菜,炒白菜,炒萝卜还有炒豆芽,还算是解腻。
楚沁吃着脆生生的豆芽,心想自己回家后也得发些来吃。
她本因大雪天被邀请来吃饭从而心里有点不舒坦,但可口的饭菜让她那点不舒坦一扫而光,就是得控制着自己的饭量,让楚沁很是为难。
楚沁跟着兰白吃了两碗饭,放下饭碗后还有点儿不舍。
纪竟遥即使和人说话时都时不时注意着她又哪里会不晓得她的心思,等吃完后又拿出半簸箕的笋肉包子来,强硬给每人都塞了两个。
楚沁嘴上随大流拒绝,但吃到包子的第一口后就恨不得喊:“再来两个。”
笋是冬笋,冬笋是冬日的山珍,不知纪竟遥是如何处理的,她半点没有吃出来冬笋的涩味儿,只吃出冬笋独有的鲜。
而肉是腿肉,和冬笋大约是三七分,使得包子不腻却又肉香十足,将冬笋的鲜甜全给激发出来,鲜美无比。
楚沁心中赞叹。
这人不当厂长,也能靠当厨子谋生。
这顿搬家宴吃的她很舒坦,吃完后被谢连几人拉着打牌楚沁都没拒绝。
午后,空中不见雪花的踪影。
天空上的太阳又露出来了,许多人趁着这会儿有太阳赶紧把未干的衣服通通放到宿舍楼下晾开。
而宿舍楼下也有小孩奔跑玩耍的声音,听见动静,楚沁不由得想起前些时候找纪竟遥问过的事,关于学校的事。
楚沁有心想问问,但屋里好几人呢,她怕给纪竟遥带来麻烦便又把话咽回去。
大约三点时,几人开始回家。
有两人是住在厂里,而谢连三人则住在县城中。
谢连道:“我就不在你家住了,免得你还得多收拾床被子。反正你厂里这会儿有车要去县城,我们刚好跟着回去。”
纪竟遥点点头,对兰白道:“兰姨你们也跟着车走吧,车会经过乐水,刚好送你们到家。”
“哎!那我有空再来瞧你,你家的菜地我会帮你看着的。”兰白一听能坐车,急急忙忙就跑下楼。
纪竟遥身体一僵,不由得瞥楚沁两眼,见她脸色如常才微微松口气。
然而他不晓得,楚沁心里却纳闷呢。
倒没想到他有菜却找自己买菜的那层,而是想到他都当厂长了怎么还能有菜地的这层。
不是说户口迁走菜地就得收了吗?
楚沁琢磨着,莫不是乐水觉着他是厂长不能把人家得罪透这才破例给他留着?她越想越觉着是。
其他人要走,楚沁也要走。难得此刻没下雪,骑车也好骑些。
但纪竟遥却拿起钥匙道:“那走吧,我送你一趟。”
楚沁婉拒道:“不用,我认识出厂的路。”
纪竟遥笑笑:“我说的送你,是送你回高树村。”
楚沁微愣,半秒后才反应过来说:“哪里要你送啊,这青天白日的我不会出事的。”
纪竟遥:“我晓得,咱们附近就没有不长眼的敢招惹你。”
说着,他又想起什么似的用油袋子装上十来个包子,同楚沁一起走出门。
楚沁无奈:“你要实在没事干就去送送兰姨俩人吧,你都说没谁敢招惹我还送我干啥,到时候你还得返回来。”
纪竟遥侧头看着她,有些认真又带着些开玩笑的腔调道:“想找你再换些菜行吗?”
楚沁终于有点儿反应过来了。
她又不是傻子,哪里能听不出来这是真心话还是随口敷衍的。
她甚至觉察出来些隐秘的情感。
同时,对于先前他那些奇怪的做法和莫名的态度便也有了说法。
难怪啊,她就说没人能这么傻。就算是村里因出生时被憋得有点久从而大脑发育迟缓的傻蛋也不会傻到用工业票去换蔬菜。
只是前后两辈子都鲜少接触过男女感情的她并不太确定纪竟遥是否真对自己有意思。
倒不是因为身份问题,楚沁从不觉得自己比谁差哪儿。
他是机械厂副厂长没错,但自己又不是靠他吃饭,反过来他还得找自己换东西呢。
而是因为他大自己好几岁了嘛,万一是肚子里有啥弯弯绕绕,或者惦记上自己的什么东西了呢?
楚沁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无缘无故对自己好的人。
越是好,她越是谨慎。
再有就是,两人相处得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