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大人?”简风致看他停住话语之后愣了一下神,在旁边小心地喊了一句。
谢玟收回思绪,仓促地敛回目光,避过萧九的出身,跟小采花贼说了一堆朝堂中事。简风致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发问,很给面子地配合故事,似乎觉得这些明枪暗箭既复杂又刺激。
就在两人聊天时,原本静谧恭肃的殿外忽然响起一截凌乱的脚步声,近卫和内官的脚步声紧随其后,崔盛的声调苦口婆心地响起来:“公主、公主!您不能进去——陛下要是知道了——”
另一个娇俏活泼的少女嗓音坚定答道:“那就让皇兄砍了我的脑袋好了!”
话音未落,紧紧闭合的殿门被双手推开,一个年方十五六岁的红衣少女站在门前,她的腰上挂着一截镶金的鞭子,背着光站在眼前。
殿门打开,光线铺天盖地地翻涌而来,几乎笼罩在人的全身。谢玟手里的玉狮子跟着紧缩了一下瞳孔,眯起眼。
解忧公主萧天湄定定地站在那里,她看着谢玟,忽然长舒了一口气,躬身行礼道:“谢先生,我就知道您回来了。”
“海上仙山”之类的传闻不胫而走,满朝文武除了沈越霄这类的心腹,或许有些还不得知,但宗室之间总该知悉了。
谢玟看着她道:“湄儿。”
她已经长得这么大了,他似乎错过了女孩儿变化最大的三年。
萧天湄是先帝最小的女儿,排行十七,今年只有十六岁。正因为她年幼,所以在夺嫡之战中得以保全、毫发无伤。而且她不曾跟萧九一同读书,母妃也从未做过对不起萧九的事情。
因为她的母妃早逝,这位最小的妹妹几乎是萧玄谦和谢玟养大的,虽然不曾说过,但萧天湄早已觉得谢玟如同她的长辈父母般,乍一听到那个传闻,不啻于迎来至亲复生,非要亲眼看一看才行。
一旁的崔盛先是躬身行礼,然后摸到了郭谨身侧,嘀咕道:“陛下还在前朝,你看这……”
郭谨郭大监将拂尘换了个方向,冷着脸道:“难道你还敢上去强行不让两位主子见面吗?”
崔盛无奈摇头,叫来后面伺候的文诚,让他赶紧去禀告陛下。两位内廷大监恭顺在站在一旁,看似眼观鼻鼻观心什么都不说,实则他们在侧,就已是最大的保险了。
萧天湄走到谢玟面前,她的眉宇还很稚嫩,但已是一顾倾城的美人胚子。少女的手按在腰间的鞭子上——这是谢先生赠送的,是她往年的生辰礼物。
“先生,”萧天湄愈发动容,她哽咽了一声,压住了颤抖的哭腔,强自镇定道,“下个月十九,湄儿要过生日了。”
三年的时光对于他跟萧玄谦来说,只不过是少了触摸的温度,记忆里的一笔一划还都完整如初,但对于一个成长中的孩子来说,她的人生尚且如此之青涩,分离便如此之漫长。
“湄儿,”谢玟心生无限感慨,除了久别重逢之外,还有些不辞而别的愧意。“你要十七岁了,湄儿是大人了。”
萧天湄登时万分伤感,她扑进了谢玟的怀里,原本占据那个位置的大白猫扭着尾巴坐在一旁,似乎早早地体悟到了少女的心情。
带着风、带着奔袭而来的日光、带着淡淡的脂粉和香薰味道,萧天湄埋在谢玟怀中,闷头哭了好一会儿,仍觉似幻似真,直到她想起身为公主的体面来,才抹去眼泪,眼角红彤彤地道:“既然已经回来,皇兄为何不让我见?难道他心里介意我,要一个人独占谢先生吗?”
谢玟虽觉这话说得有点怪,但对这么个小孩的用词也没什么严苛的要求,道:“他介意谁都不会介意你的。”
“不,他会。”萧天湄硬邦邦地道,“他已经不是我认识的九哥了。就算是贵为天子、贵为九五之尊,没有谢先生在,皇兄也只不过是个朝思暮想、求而不得的可怜人罢了。”
“湄儿?”谢玟没想到他们兄妹的关系竟有如此巨大的变化。
萧天湄站起身,背过去又擦了擦泪,发鬓上的流苏晃动不定:“他既然知道先生是个贵重之人,却还不放在心上,将你跟其他乱臣贼子相提并论。拔除心腹、剪去羽翼、一步步逼先生只能服膺于他,做一个被掌控被钳制、没有自由的傀儡玩偶,难道九哥不知道当初是谁垂怜他、是谁为了解他的燃眉之急、救他百万雄兵,出京千里,几乎死在琼都的那条官道上?!”
除了系统之外,对他们两人之事最清楚的就是萧天湄,但湄儿那时毕竟年幼,就算是明白,也不过只是记在心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