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铁了心要惩罚自己的。
谢知寒很快意识到这个残酷的现实。他放下手,垂着头看向面前的指尖,有点自暴自弃地往外推了推——没推开,黎翡似乎连被拒绝的感觉都没有。
谢知寒没时间控诉她。她根本就没有听他说话、也没听他的拒绝,一边问话一边我行我素地用这玩意儿摧残他。比起手指,这个小木棒才只有指骨的三分之一宽,但木质太硬,就像被一把刑具戳穿了似的。他看出来了,黎九如就是想惩罚他。
他连一点儿躲避的机会都没有,黎翡一直控制着他。
谢道长的长发凌乱了。他把脸蒙在臂弯里,难受得肩膀微抖,疼痛得想要爬开,可却轻而易举地被她的指尖拎回来,按在原位上。但比起疼来说,更难熬的是被其他东西惩罚的耻辱感,等到黎翡伸手把他翻过来的时候,谢道长的一双银眸都哭红了,眼睛像被水浸泡过的琉璃。
“真的知错了吗?”黎翡看着他,也有点儿舍不得了。她神情绷着没变,语调没有波澜地问他。
谢知寒本来还好,虽然难过却还能忍受。可听她这么问,反而眼泪决堤,抓着她的手用力咬了一口,牙齿蹭在手指上,有些细微的痒。
“你不喜欢我,你让我死吧。”他的声音有点飘忽,嗓音里有一点啜泣的音调。
“谁不喜欢你了?”黎九如移开手,把东西扔在旁边,很耐心地看着他,“冤枉啊道长,我快要喜欢死你了,看见你张开眼的那一刻,我就盘算着怎么把你一寸寸地变成我的、留下印记,把你的每一个角落都打上我的烙印,把你撕碎,连骨骼间的缝隙都塞满我的吻。”
谢知寒狼狈地蜷缩起来,扯着红衣的衣角往下压,连脚背都不露出来。
他把方才那番话听了一遍,脑海里就只剩下“……我喜欢死你了……”,以及其他杂音。谢知寒不太敢立即相信,他警惕地看着黎翡,谨防女君大人随时变脸要收回这句话,他盯着黎翡,索取保证似的:“那你……亲亲我。”
黎翡挑了下眉。
好啊,重新活过来一次胆子还变大了,还知道什么叫得寸进尺了?
她伸出手戳了戳谢道长的柔软脸颊,假意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然后猛然把他拎了起来,将这么一小团拎到面前,一本正经地道:“亲你?我直接吃了你吧。”
谢知寒怔了一下,他默默抱住黎翡的手,往她手心里躲了躲,小声道:“不要啊——”
……
黎翡从地下宫殿走出来时,由于琉璃灯的作用,天灾和异变已经停歇了,暂且在天上充当太阳的乌鸦终于收敛原型,从天空中准时飞回来,抖了抖一身带火星的羽毛,落在黎翡的书案前。
跟随黎翡出来的只有一只小布偶。乌鸦在桌案上跳了跳,看见那个明显就是谢道长形象的小布偶抓起了桌上的剑穗——他那双棉花做得小手居然能抓起来东西!
乌鸦呆滞了片刻,它甩了甩脑袋,看着小布偶笨拙地把剑穗挂在忘知剑的剑柄上。而这具杀气腾腾的顶峰魔器,居然也没有丝毫反抗的任由他摆弄。
……谢、谢知寒?
除了他和女君之外,哪还有第三个人可以碰忘知剑?乌鸦猛地反应过来,蹦过去盯着布娃娃:“谢道长?”
“嗯。”谢知寒应了一声。
咒文失效,他恢复成布偶后,被玩.弄的酸.软和疼痛也渐渐消失了,这在某种程度上也算一件好事。黎翡把他关在了无妄殿,不过就算不把他关起来,依靠他目前的小短腿,估计也跑不出去。
“女君去见仙盟的使者了。”乌鸦道,“听说已经停战了,各族的人手都在往回撤离。正邪两道都送来了不少礼物和请帖,不过大多都是请求拜访,倒还没有谁那么大的面子邀请女君动身离开。”
“我知道。”谢知寒跟它道,“她说了。”
“这使者里面就有蓬莱派的人。你不好奇是谁吗?”乌鸦先说到这里,像是随口一问,没耽误下半句话,“你还真淡然啊,我听伏将军说女君生气得很,就算真有法子把你弄活了,谁知道她不会盛怒之下再掐死。”
谢知寒摸了摸脖子,感觉凉飕飕的。
“还好你们的合籍咒文传递得更快,要是让女君知道是我看着你走出去的,她非得把我放锅里炖了不可。”乌鸦心有余悸地念叨着,“她没跟你算账?”
谢知寒转头看了他一眼,银色晶石的眼睛折射出淡淡的光线:“你是指哪种算账?”
算过了,但可能还没结束。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就是……”
乌鸦话音未落,无妄殿前的珠帘哗啦地响了一声,急促的脚步靠近过来。一人一鸟还来不及反应,就见到一个背着剑鞘的年轻修士闯了进来,神色着急地在四周搜寻着什么。
他看到桌子上的布偶后,目光明显呆了一下,然后涌起一阵悲戚,冲了过来扑到桌角上:“小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