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7
冬季暖阳正值中空, 千丝万缕,却半点也照不暖医院阴冷的长廊。急救室外的这一条走廊没有窗户,完全封闭的, 偶尔电梯运作开合, 医护人员木脸锁眉进进出出,经过不锈钢长椅上坐着的时盏, 都会以各色目光扫上一眼。
时盏守在抢救室手术门外,自闻靳深进去已经三个多小时, 看来情况不容乐观, 她枯坐着, 目光无神, 脑子里走马灯似的,反复重放车祸现场的画面。
还记得当时。
救护赶到后, 那些医护人员跳下车,靠近被撞得半边车身完全挤压变形的库利南,看见男人鲜血铺面的脸后, 大惊失色。
“这是闻院长!快!担架!”
“真的假的!”
“对,就是那个闻院长!”
“......”
当时的时盏, 如一个被抽走魂魄的木偶, 僵硬地立于数米外, 静静看着。看库利南车门刚被拉开, 深度昏迷中的男人就无力地一点一点栽出车外, 幸好被安全带兜着, 只有上半身完全脱出车内。
救援医生扶稳男人身体, 再次催促:“快点阿!担架!”
哗啦哗啦——
是移动担架的四轮迅速滚过沥青路面的声音。
闻靳深被转移到担架上,救援医生开始给他检查生命体征。
几分钟后。
救援医生拍拍担架:“患者还有体征,血压血氧在迅速下降, 可能存在内部大出血的情况,快点转移到车上回院。”
那时候,时盏长松一口气。
她真怕听到,医生面无表情地开始宣读死亡时间。
等闻靳深被移动到救护车上,时盏还站在那里没有动,人散尽,只余下满地的狼藉和疮痍。
救护车走后,很快又有交警到现场处理。
一个交警踩过满地玻璃碎片,弯腰捡起某物,到她面前:“...小姐,这个是不是你的戒指?”
时盏迷恍抬眼。
交警手里拿着那枚戒指。
她见过的。
昨晚在闻靳深手里攥一整夜的戒指,现在才来得及细细端详,设计很独特,六芒星的形状,钻心以一颗稀有粉钻雕成玫瑰形状。
“是你的吗?”
见她没反应,交警再次询问。
时盏神色平静地收回视线,沉吟片刻,清晰地给出答案。
“不是。”
她不会成为这枚戒指的女主人,她比谁都更清楚。
哪怕——
这枚被取名叫做“真爱永恒”的粉钻戒指,是为她而被创作出来的。
......
长廊安静。
时盏更安静,坐着一动也不动,眨眼频率变得非常慢,整个人像是变成慢镜头下的灰色产物。
车祸现场的画面还在不停重放,满地玻璃碎片,半边车身被撞扁进去的黑色库利南,以及被鲜血覆盖清寒眉眼的闻靳深。
她开始思考与他的这一程。
......错的。
一开始就是错的。
正捋着接下来如何办,踌躇犹豫间拿不下决定。
此时,不远处斜对面的电梯打开。
里面冲出披头散发的温华,发丝上还粘连着白色的粘腻奶油,额头青肿,表情无措,脚步也是乱得不行,踏出电梯那两步踉跄得几欲摔倒。
温华身后,跟着神色散漫的闻时礼,他单手插兜优哉游哉地踱出电梯,与时盏的视线对上。
在那双幽深似崖的黑眸里,她的目光依旧没有聚焦,涣散得不行。
闻时礼靠近她,他修长手指提了提西装裤管,在她面前蹲下,仰脸:“怎么这副表情?”
时盏:“没事。”
男人很低地笑一声。
然后,他的手指攀上她圆润膝头,疼惜地抚握住,带点儿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就这么怕他死?”
时盏垂睫,没应声。
“如果,”闻时礼的手指在女人膝上轻点,脸上依旧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我是说如果——要是哪天我突然死去,你会不会也露出这样的表情阿。”
“......”
“问你话呢,小千岁。”
“......”
时盏没有多余精力来应付这男人,她现在要拿一个决定,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于是在闻时礼再次准备追问前打断他:“你别吵。”
闻时礼:?
男人表情微怔,看着时盏摊开掌心,里面不知哪来的一枚1元的硬币,问他:“数字还是国徽?”
这枚硬币是时盏进医院时,在门口捡到的。
在拾起那枚硬币的那一刻起,时盏就想着,真的拿不准主意的话就抛硬币做决定,让老天爷来帮她选。
闻时礼低睫:“选这个做什么?”
时盏:“你选一个。”
闻时礼看一眼硬币:“那数字吧。”
时盏点点头,向上弹指抛弃硬币:“那我选国徽。”
硬币坠地,发出清脆响声,以边缘为支点不停在光滑的地砖上旋转,飞快地旋转,再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