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到一半,两根修长手指伸到自己眼皮底下,是个夹烟的手势,听到男人低声说:“给我一支。”
奇了怪了。
江鹤钦满面疑惑地将烟盒打开递过去,“你不对劲,靳深。”
盏妹妹是个反社会人格,她猛烈追求靳深的过程,他也参与其中,看着向来不抽烟的靳深向他要烟,现在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
盏妹妹死缠烂打地不肯分手,所以搞得靳深非常非常烦。
嗯,事情真相绝对是这样。
江鹤钦觉得很可惜,还是决定再劝劝,他用手拢着火替闻靳深点烟,看他长睫半垂,眉眼深邃,不由说道:“也不能全怪盏妹妹,你真的长了一张很让女人着迷的脸,哎——说真的靳深,再给她一次机会嘛,她有时是不懂事了点,但心真的不坏。”
回答江鹤钦的,是男人剧烈的咳嗽。
闻靳深刚抽一口,就被这浓烟冲得不行,丢掉烟,骂了句什么玩意儿这么呛人。他咳得连眼尾都变得湿红,面色微白,瞧上去颇有几分颓丧的迷人感。
江鹤钦笑他一句别勉强自己,又八卦起两人分手的理由。
被连连追问好几遍,闻靳深的酒杯送到唇边没记着喝,他顿在那儿,目光里住着舞池里扭动的年轻男女,看了会儿,淡淡地说了一句。
“她闹脾气而已。”
然后,极为漫不经心又高高在上地一句。
“过几天,闹累了也就乖乖回我身边了。”
江鹤钦没明白什么意思,“分手就是分手,怎么还兴分一半又和好的?”
闻靳深浅饮一口,说:“没分。”
江鹤钦立马否定他,“可盏妹妹说了,你俩分手了。”
“没分。”他还是重复着,“就是她闹脾气了,过几天吧,过几天我俩就好了。”
江鹤钦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却越来越摸不清状况,看来不是靳深非要甩了盏妹妹,就是两人吵架而已。
至于盏妹妹说的分手,也只是假性分手吧。
假性分手。
就是女人吵架时最爱嘴上提的那一种,嚷巴嚷巴着要分手,真实目的也左不过是让男人哄自己而已。
江鹤钦端着酒杯,用肩膀去碰碰闻靳深,说:“女人其实很好哄的,多关心她点,嘘寒问暖啥的热络点儿,三两下就哄好了。”
闻靳深没搭话,敛睫喝酒。
刚刚的妹妹来叫江鹤钦去跳舞,江鹤钦撂了杯子起身去了。
留闻靳深独自饮酒。
他置身在热闹氛围里,却自成一隅冷淡天地,生人难近,请勿打扰。
......
刚出电梯,时盏就看见蹲在自己门口边上的柳家墨。
数月不见,柳家墨较以前更为清减,脸部轮廓清晰,穿着她熟悉的黑色冲锋衣,茶色短发,他仰头她时的眉眼温柔落寞,嘴角是苦涩艰难的笑意。
“阿盏。”他喊了她一声,声音有点哑哑的,“你,你......再救我一次吧。”
十年前的你,扶我青云直上。
十年后的你,也能助我东山再起。
时盏面无表情地越过他,上前一步停在自己门口,低头输密码,余光里,是狼狈的男人慢慢抬起手指,颤抖着,拉住她的黑色旗袍一摆,深深吸气如殊死一搏般开口:“阿盏——如果你也不帮我,那我只有死路一条。”
密码总六位。
输到第五位时,女人轻轻笑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我凭什么要帮你?”
和柳家墨的那一程山水,早就结束了。
柳家墨深知她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想在她开门前说点什么,却因为内心太过迫切支吾一声后就没了下文,看见门拉开,他心中慌乱无比,“阿盏,我——”
“松开。”时盏冷着脸,指的是他拉住自己旗袍的手。
柳家墨听话地松开,意图站起来说话,却因为蹲得时间过久双脚发麻,咚地一声单膝跪在她面前,手撑着地,脑袋也低低垂着,视线不知落在地板上,还是她的黑色高跟鞋上,模样霎是狼狈。
怕她进门口不肯见他,情急下握住她的手腕,“阿盏,我错了,你再给我写一本......你......”
原来是工作室出了问题。
但时盏没有探知欲。
她单脚进门,微微侧头低脸看着跪在脚边的柳家墨,不知怎的,就想到分手时的闻靳深,他连丁点的收敛都没有,不似眼前的柳家墨,把求人的态度拿捏得清楚明白。
时盏冷淡地拒绝:“我们已经没有合作关系了,解约合同到底什么时候寄给我?”
见被拒绝,柳家墨眼圈红的。
也可能是红了很久,只不过她没有注意而已。
柳家墨单膝跪在那里,声音抖得快要不成字句,“阿盏,我错了。”
悬在眼角的那滴泪没有落下来,仿佛是他作为男人最后的自尊心。
柳家墨很少哭。
有次她在家烧得迷迷糊糊,大概是她的十八岁时候,四十度三,高烧三天不退加上严重腹泻脱水,中间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那时候,柳家墨就坐在她病床边哭,大老爷们哭得稀里哗啦的,眼泪一颗接一颗地砸在她脸上,啪嗒啪嗒的。
醒了后,她还嗤笑说真没用,死了就死了,没啥好哭的。
人不都要死么,那时候她这么想的。
柳家墨哭着骂她,小没良心的家伙。
现在,柳家墨哭着求她。
求她再帮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