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在聂城怀中,仰头望他,“你早就有这个猜测了,为什么现在才说?”
按聂城的说法,从他第一次感应到弦算起,他冒出这个猜测至少也有半年。可他却直到今天才告诉她。
聂城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我确实犹豫过要不要告诉你这件事。如果可以,我其实也不想说。虽然我认为现在去改变历史没有风险,但如果能完全不冒险,当然最好。”
“那你为什么又说了呢?”
“因为,我怕我不说,你会把自己关在这个小院子里,抱着那些故纸堆过一辈子。”
他的话语,轻而易举揭穿了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伪装。
这九个月来,她一直在假装。
假装自己不在意,假装积极乐观地生活。
但人可以骗得了别人,却无法骗自己。即使她再如何自我催眠、自我麻痹,心底深处却始终仿佛缺了一块,在每一个呼吸的瞬间纠缠着她,如附骨之疽,如影随形。
到最后,只能把自己关在小院里,每天读那些千年前的文字,好像这样就不用回到现实中了。
她装了九个月,可当他告诉她,她可以再见到他时,一切伪装被瞬间击碎。
那个不敢被承认、不敢去面对的事实是,她很思念他。
她很想见他。
小院门口出现几个身影,是7处其余的人,大家都面带微笑、眼神温柔,静静望着她。
苏更说:“去吧,时年。”
孟夏说:“恭喜你呀小年年,我们是来给你送行的。”
路知遥:“不要有心理负担,我们讨论过了,都觉得队长的分析很有道理。这一条路是可行的。”
布里斯:“你已经为我们、为大家做了很多,这一次,应该为你自己做一些事了。”
张恪站在孟夏旁边,没有开口,但也鼓励地朝她笑了笑。
时年几乎是有点无措,看了看他们,又看向聂城,“现在……现在就可以去吗?”
“难道你还愿意再等吗?”
她当然不想等,在知道可以再见杨广后,她几乎立刻就想去到他面前。
但聂城真的说她可以去了,她又开始惶恐,畏惧。
“我这样过去,真的不会有风险吗?还有,我见到杨广后要怎么做,他已经不记得我了……而且弦都平静了,我还能开启弦阵吗?万一我去不了怎么办?”
“时年。”聂城打断她,“要我再重复一次吗?我们已经走出了那个时间循环,所以,未来的一切对我们来说,都是未知的。
“将来的事,谁都说不准,但上天既然给了你、给了我们这一次新的机会,我们就只能尽力一搏。无论结果如何,但求无愧于心、不留遗憾!”
时年听完静了三秒,然后深吸口气,“我明白了。”
微风吹拂过紫藤架,时年看着聂城,忽然想起来,很久以前,也是在这个紫藤架下,他问她,愿不愿意加入7处。
一转眼,他们已经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
时年心头一时说不出什么感受。其实在意识到自己对杨广的感情后,她就像开窍了一般,很多从前没有察觉的事情也忽然都想明白了。
她对聂城。聂城对她。
在那些彼此相处、并肩作战的时光里,她和他也曾有过很多个与众不同的瞬间。
只是那时候,她并不懂那意味着什么。
而当她终于懂了,却已经不再重要。
时年露出一个微笑,真诚地说:“谢谢你,队长。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要感谢你。”
然后,她的目光一一掠过苏更、孟夏、张恪、路知遥还有布里斯,掠过这些关心着她的人,这些曾与她生死与共的伙伴,也朝他们一笑。
“走了。”说完,她经过他们身边,离开小院。
聂城看着她的背影,没有作声。
大家都知道她去了哪里,接下来又要做什么。
“你说,她能成功吗?”路知遥小声说。
“谁知道呢,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祝她好运了。”孟夏说。
布里斯看了看聂城,轻轻说:“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告诉她。”
在今天告诉时年之前,聂城先于昨晚把这个消息告诉了7处其余人,征求他们的意见。毕竟如果时年真的回去找杨广,这件事也是和大家都有关系的。但布里斯知道得还要更早。早在四个月前,他就发现了聂城在暗中做什么尝试。
“虽然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但不得不说,这一次,你还是出乎了我的意料。”布里斯拍拍他肩膀,有些感慨。
在事情已经解决了的情况下,却还付出九个月的时间,只是为了验证一个猜测。
而这个猜测最后指向的结果,却是让时年终于可以跨越原本以为永远也无法跨过的鸿沟,去找她喜欢的人。
“我有时候都忍不住想,你对时年到底是没那么在意,还是在意得过头了?也好得过了头?”
就连一直拖到今天才告诉她的原因,除了希望她可以在这段时间把杨广放下,那就永远都不用说了以外,也因为之前他对这件事也没有把握,所以不敢贸然开口。
他怕给了时年希望,最后却又让她失望,才选择自己一个人做完所有。
聂城没有作声。
他半仰着头,看着芜园的方向。那里忽然升起一道白光,将半边夜空照得透亮,在这个院子也看得清清楚楚。
心头瞬间闪过的感应让他知道她成功了,淡淡一笑,“想多了。我是队长,我关心我的每一个队员。”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