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感受现代文明,一些历史景点两人也没少去。
杨广想登长城,时年没有带他去游客众多的八达岭长城,而是选了人相对较少的慕田峪长城。
冬日的长城草木凋零,站在高处放眼望去,只见山野苍茫,长城如一条卧龙,蜿蜒盘旋,仿佛下一瞬就要腾飞而起。
时年说:“这一段长城是明朝的时候修筑的,当时是为了抵御瓦剌的侵犯,拱卫京师和皇陵。不过现在我们国家抵御外敌早就不靠这种砖土垒起来的边防了,而且长城以北也是中国的领土,所以,它已经没有什么实际功用了,只是作为一个伟大的历史遗迹而存在,更多的是文化和观赏意义。”
就好像从前的紫禁城、如今的故宫,也早已没有皇亲贵族在里面居住,更不是平民百姓高不可攀的巍峨天阙,任何人只要花六十块钱买了门票都能进去参观。
时年和杨广走在紫禁城长长的甬道内,时年边走边讲解:“未央宫、大兴宫还有大明宫都毁在战火中了,大明宫还有一些宫墙地基遗存,另外两个是真的什么都没了,只剩块地。但紫禁城因为年代比较近,保留得很好。”
杨广当然对这紫禁城也不陌生,毕竟明清两朝他都亲自来过这里,但无论是朱厚照统治时期,还是雍正帝统治时期,这里对他来说的变化都不大,不过是换了一批主人和伺候的奴仆,别的即使过去了几百年,也没什么不同。
但如今却不一样。
他看着九重宫阙、红墙金瓦,这本是天子寝居之所,世间最威严之地,却不再有层层戍守的禁军、毕恭毕敬的宫人,取而代之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有男有女,老少不同,大家打扮各异,口音也不相同,说说笑笑穿行在甬道和宫殿间。
人们的神色里没有他见惯了的对天家的崇敬畏惧,只有新奇,或者赞叹,像看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东西,时不时还有人举着一个据说叫“相机”的东西拍来拍去。
时年说:“这些人是游客,来这里就是参观游玩的,和大唐长安城的百姓每年上巳节去曲江边游玩是一样的。”
前方正好有个中年女人正举着大喇叭介绍面前这座宫殿从前住着哪位妃子,而她又曾经得过哪位皇帝的宠爱,旁边立刻有人附和,“我知道我知道!华妃嘛,《甄嬛传》里都演过的!”
这样的喧嚣热闹,杨广觉得,连上巳节时的曲江边也比不上。
时年总和他说,她生活的地方和他的世界不一样,他从前以为自己懂了,但直到这一刻才真的意识到,到底哪里不一样。
就像她说的,这里最珍贵的不是可以让黑夜亮如白昼的电灯,也不是耸入云霄、仿佛瑶台仙宫的高楼,更不是那些奇奇怪怪的美食和衣服,而是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平等的。
庶民也能堂而皇之进入天子之地,没有跪拜和臣服,只要你愿意,甚至可以穿着龙袍坐在龙椅上拍照,他就亲眼看到一个小男孩在父母的扶持下坐在龙椅上哈哈大笑。
他追逐一生的至尊之位,在这里不过是供戏耍玩乐的东西。
除此之外,这里还是那样的和平、安宁。
没有战争,没有饥饿。老有所依,幼有所养。
没有累累白骨冤死在河道上,没有万千征夫断送在沙场前。
一切美好得仿佛圣人书中所描绘过的大同世界。
而正因为是这样的世界,所以,她才不愿离开吧。
他终于明白。
夕阳西下,时年和杨广立在景山之巅,俯瞰金光里的紫禁城。
偶一回头,时年发现杨广好像走神了,问:“你在想什么?”
杨广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