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喊:“住手!你们都别打了!杨广。你究竟想怎么样,我们谈谈好吗?!”
杨广一边躲开霍去病的剑,一边道:“好啊。你跟我走。你跟我走我便与你好好谈谈。怎么样?”
“痴心妄想!”刘彻冷冷道。
虽然形势看起来危急,但他心中并没有丝毫的惧怕。他御极二十载。多少次险死还生,比这还惊险十倍、百倍的情况都经历过。
他对时年说:“你放心,这是朕的温泉宫。没有任何人能在这里带走你!”
时年觉得脑子前所未有的冷静。情况有变。杨广比她想的计划得还要周密,前面故意示弱,引出霍去病的援军后才拿出特制的兵器。而更奇怪的是,蓬莱殿前打了这么久。除了霍去病带来的羽林军。竟没有第二支守军前来支援。怎么回事?这里的消息被封锁了吗?
是杨广做的吗?
她忽然一个激灵。等等,按计划聂城也该出现了,为什么还不见他的人影?他去哪儿了?
杨广轻飘飘道:“你是不是在想,怎么聂兄还没出现啊?”
时年汗毛倒竖,“是你?你把他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就是今天见到年年之前。我先和聂兄打了个照面。”杨广笑意吟吟,“聂兄还像当初一样机警睿智、武艺高强,广为了拿下他。不得不用了一些小人偷袭手段。不过好在,我本来就不是君子。”
原来是因为这个,聂城才没来的吗?那他现在还好吗?还……活着吗?
“你若担心他,就乖乖听我的话。只要我满意了,会考虑让你们见上一面。”
男人眼神冰冷,荡漾着昭然的讽刺。
时年一颗心直直沉下去。
她看向四周,黑衣人和羽林军打到现在,都死了不少,满地的尸首和鲜血看得人触目惊心。
够了,不能再这样下去。她不能枉顾这些无辜的性命,也不可以再置刘彻和霍去病于险境。
还有聂城,本指望他帮自己,没想到他先被杨广偷袭了。
她期待的支援没有了,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时年深吸口气,转身面朝刘彻。
刘彻察觉,“你要做什么?”
时年不答,只望着他,然后抬手,取下了头顶的凤冠。
“时年!”刘彻不可置信。
时年没理他,把袆衣外服也脱下,蔽膝滑落在地,只穿着里面的素纱中单。
女孩一身素衣、长发乌黑,就这样站在月光下,目光却比月光还要皎洁、清澈,“陛下,你知道,我是不可能当你的皇后的。”
只一句话,就让刘彻瞬间失了声音。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
他就是太知道!
时年道:“卫皇后德行兼备、垂范后宫,无废黜之理由,太子更是国本,不可轻易动摇。之前我说的话陛下不要当真,那只是我的气话。
“在骊山这一个月就像一场很美的梦,我会永远记得我们曾一起有过那么多快乐的时光,我甚至还穿了一次皇后殿下的衣服。但现在,梦该醒了。”
她说,梦该醒了。
刘彻觉得,自己也像是从一场大梦中醒来。
好像昨天他才和她在月下的野湖重逢,可是转眼她就告诉他,她又要走了。
他知道她从未真心想当他的皇后,从未真心想过留下,但过去总是不肯认清、不肯面对,沉浸在自己的一意孤行中。
可现在,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候。
明月下,男人面无表情,唯有一双黑眸像翻涌着巨浪,显示着内心剧烈的挣扎。
良久,他终于道:“即使不当我的皇后,我也不会让你去那个人那里。”
时年却摇摇头,“陛下,还记得上一次我们告别时,我对你说过的话吗?‘您会成为一位伟大的君主,史书工笔、千载之后都会记下您的功业。’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来历,便该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们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也有每个人的职责。你的职责是守护江山,而我,也有我的职责。”
她说得含糊,刘彻却在电光火石间,猛地猜到了些什么,压低声音,“你的职责?”
“我不属于这里,来这里只是为了纠正一些错误。你的世界没有我这个人,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留下。如果你真的强逼我留下,那我也会变成一个错误。到时候,自会有人来消灭我这个错误。”
见刘彻想开口,她又道:“即便他们不来,作为我应尽的责任,我也会自己消灭自己!因为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女孩神情坚定、字字铿锵,那样的决绝,如一把重锤狠狠打在刘彻心上。
她说她不属于这里,不是第一次了,当初在陇西城外她也曾这么说。
当时他以为他可以用时间和诚意改变她的心意,但此刻看着这样的她,他终于明白,不管他做再多的努力、再多的尝试,她的决定都不会变。
她不属于这里。
尤其,不属于他。
嗒。
水滴坠入湖心,泛起一圈圈涟漪。
漫天星光、蔚蓝海水,千万根琴弦纠结震颤。
下一秒,同时趋于和缓。
这感觉时年这一趟已经感受了太多次,清楚地知道刚发生了什么。
刘彻放弃了。弦平静了。
她神情不变,福身朝他行了个礼,然后朝打斗的两人扬声道:“骠骑将军,请停手吧。让你们的人也都停下,让我和他谈。”
霍去病和杨广打到现在,两人都负了伤,闻言只是瞥她一眼,并没有停下。
时年只好又看向刘彻,“陛下,这也是我的职责。”
君王面无表情、右拳攥紧,半晌,猛地道:“都住手!去病,你也住手!”
霍去病得令收手,杨广也顺势后退两步,喘了口气笑道:“多谢霍将军手下留情。”
“我不曾留情,你不必惺惺作态。”霍去病冷冷道。
他们一停战,剩下的黑衣人和羽林军也停下了,时年说:“都往外退,退出十丈。”
霍去病见刘彻没有反对的意思,右手一抬,羽林军立刻领命退到蓬莱殿外十丈远。
黑衣人看向杨广,见他点头,也握着兵器和羽林军一起退出去。
杨广看着时年,微笑道:“你让我做的我已经做了,年年,现在该你了。”
她深吸口气,一步步走下台阶,
霍光没想到她居然真要去那刺客那里,急得想拦她,却被时年一个清凌凌的眼神给定住。
时年看着这个她此行来大汉遇见的第一个少年,莞尔一笑,“记住我说过的话,你会成为一个像你大哥一样彪炳史册的大人物。不要被一时的挫折打倒。我等着听你的丰功伟绩。”
霍光一呆,回过神她已经一步步走下了台阶。
时年走到杨广面前,看着杨广,嘴上却说:“骠骑将军,请你也退开些。”
霍去病皱眉,“你确定?”他也走了,那刺客要是突然发难可再没人能救她了。
时年:“我确定。而且霍将军,请你答应我,一会儿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插手。”
霍去病深吸口气,依言退下。
杨广微笑,“年年这般不给自己留退路,看来是真心愿意跟我走了?还是说,你就那么担心聂兄,那么怕他出事……”
“我们确实要走,但不是我跟你走,是……你跟我走!”
说时迟那时快,时年忽然从怀中取出一个东西便对准了杨广!
只见皎洁月光下,金属银白锃亮,冰凉的圆管对着他,正是时年的左轮手枪!
杨广神情不变,淡淡道:“年年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对吧?”时年强硬道,“现在,听我的吩咐,否则我就开枪了。”
杨广说要带她走,她就在脑子里疯狂想对策。她不可能乖乖听他的话,谁知道他要把她带去哪儿、后面又打算做什么,但跟他真打也不行,她不是他的对手。好在聂城也不是什么帮助都没给她,刘彻拿走了她的行李,他替她找了回来,还把手枪装好子弹交给她防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