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书白起身?去开门,想?着话说的差不多了,她?该去吃晚饭了,回身?朝蒋俞白挥了挥手:“我?们走了啊。”
一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站在门外,手局促地不知?道放哪,只好跟着柳书白一起冲着沙发里的男人紧张地打?了个招呼:“再见,哥。”
听到最后的这句称呼,蒋俞白闭上眼,轻捏了两下鼻梁骨。
习惯使然,柳书白关门的时候,自然地把门口的灯也关上了。
她?关了门才反应过来?,回头朝屋里喊“自己记得开灯啊”!也不管蒋俞白听没听见。
窗外的城市在深夜中如同一片熄灭的星海,柳书白走后,房间里顿时变得幽黑空旷。寂寥的月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洒在地板上,投下淡淡的蓝影。
电视机的屏幕在昏暗的夜晚发出微弱的光芒,无聊的剧本?综艺里每个人都发出看不懂的笑,像是有一道天然屏障,让虚拟和现实世界里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手机张助已经回了消息,现在旗下有品牌已经是这档节目的特约冠名,问他是否需要下个季度竞拍成?独家。
需要吗?
孤身?一人坐在沙发上的蒋俞白,看似盯着电视投入地思考,但是他的眼神没有一秒是聚焦的。
他不是忘了柳书白所谓的人间疾苦,他好像是……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他要拼要强,要能?独当一面,要能?控制自己的人生,他做到了。可是,要让他去真?心?喜欢一个人,毫无防备地去接受另外一个人,他还是觉得太难了。
窗外,城市的灯火不再炽盛,街道上的车辆寥寥无几,过夜生活的人不在这个区,周围住户早已被深夜的安宁所吸引,躺在了温暖的床上。
蒋俞白趿着拖鞋,又一次拨通了陶竹的视频电话。
没人接。
她?很快回了消息过来?,说在和别人打?电话。
但蒋俞白知?道,根据视频的逻辑,就算她?那边在打?电话,也可以接到他的电话,她?只是不愿意,为了他,挂掉现在的电话。
小姑娘,我?对你也不算差吧。
你怎么?没有心?啊。
孤寂弥漫在这个曾经两个人生活过,如今空旷的房间里,仿佛是一种无形的存在,让蒋俞白觉得自己在世界边缘。
电视从综艺换到了晚间电视剧,里面人按照剧本?上写好的对话絮絮叨叨,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和落地窗外寂静的城市形成?鲜明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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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竹回复完蒋俞白的消息,抽了张纸擤鼻涕,听到裴嘉译在电话那边问:“你有什么?好哭的,我?还没哭。”
她?冒着鼻涕泡笑出声?,脸上泪水茫茫一片:“谢谢你啊。”
“……嗯。”
这个学期已经结束了,但是裴嘉译想?让陶竹换工作时,她?还是百般推辞,想?到后来?约她?的几次都见不到人,结合时间点?稍微一想?,裴嘉译想?到了原因。
她?看到了店名,也认出了那个单词,只不过保全了她?的面子,不想?让他尴尬罢了。
他把实话告诉她?,就听到了她?带着哭腔的声?音,他不太会安慰,因为他也真?的很想?哭。
原来?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像梦一样?又一次重?新在他的人生里,到最后,又要像梦一样?,抓不住。
“其实,有一件事,我?觉得,我?再不告诉你的话,可能?这辈子再没机会跟你说了。”裴嘉译叹了声?气,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夏夜星空,鼻子忍不住发酸,“毕竟我?们也都不小了,如果不能?在一起,等你毕业后,我?们再见面,也许已经各自成?家了。”
“嗯嗯。”陶竹连应了两声?,“你说。”
“我?高中本?来?应该学的是纯理科。”裴嘉译轻声?说,“后来?才把生物改成?政治的。”
纯理科该选修物理化学和生物,这也是裴嘉译的优势所在,可是,他想?至少有一节课,可以和陶竹一起上。
他背东西?的能?力一般,政治也成?了他拖后腿的一门课,可他从没有因为这样?的选择后悔过,哪怕,是被拒绝的时候。
陶竹热泪盈眶,深呼吸了好几次,眼泪还是不听话地从眼角滑落。
裴嘉译很好,是她?不够好。
连陶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不喜欢裴嘉译。
“我?的家庭条件,特别普通,根本?配不上你家。”陶竹不想?让裴嘉译觉得被拒绝是他的问题,她?试图从其他方面找原因,想?让裴嘉译不喜欢她?,“而且不是一般的差,就是网络上描绘的偏远山区那样?家庭,那种差。”
裴嘉译:“你找这些借口就没意思啦,我?大学学的也是理科好不好,逻辑还是在的,我?轻轻松松就可以掰倒你的逻辑哎。”只不过不想?做没意义的事罢了,嘴上赢了,她?也不喜欢他。
裴嘉译擦了擦书桌上的高中毕业合照,叹气道:“可谁让你那么?好呢,陶竹同学,毕竟,好到我?都配不上。”
陶竹哭到说不上话,被一个这么?好的人喜欢了这么?多年,却不能?给他回应,被喜欢的人,也一样?会觉得愧疚。
裴嘉译的状态先于陶竹一步缓冲回正常,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听起来?欢快些:“我?记得,高中的时候,你跟我?说过,你有喜欢的人,还是他吗?”
还是他吗?陶竹也被问的一愣。
她?已经不会再想?和他在一起了,这样?还算喜欢吗?可不管是与不是,陶竹知?道,他都不是她?拒绝裴嘉译的理由。
陶竹回答:“应该……不是了。”
裴嘉译拿她?的回答打?趣:“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用应该两个字,我?会误会你喜欢的是我?哎。”
陶竹:“那就不是。”
裴嘉译:“……你倒还真?的一点?想?象的余地都不留给我?。”
确实是的,陶竹还是觉得,如果不能?有结果的事,还是不要给人留以瞎想?的空间。
但是裴嘉译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她?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两人在电话里彼此都沉默了那么?一会儿,陶竹觉得再沉默等待下去也毫无意义,说:“你……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先挂了吧,今天你早点?睡,明天你早起还要去店里。”
裴嘉译匆忙道:“先别挂。”他有种预感,如果这通电话就这么?挂了,他可能?再没机会打?通她?的电话。
他重?新组织语言,电话里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
陶竹拿着手机,去卫生间里洗了把脸,哗啦啦的水声?成?了电话里唯一的声?音。
“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一直等到水声?消失,陶竹拖鞋的声?音也消失,裴嘉译才再度开口,小心?翼翼地斟酌着用词,“可是……你要不要再给我?个机会,试试?我?们,再相处一下,万……一呢?喜欢的人,可以不喜欢,不喜欢的人,没准也就喜欢了?会不会……你觉得,咖啡可能?也还不错?”
曾经谈咖啡色变,如今也能?喝得下放了一管糖的热卡布奇诺。
曾经觉得只要能?跟在蒋俞白身?边,上天跟她?收取什么?样?的价格她?都能?接受,也被残酷的现实打?败。
人是在不断成?长和变化的,所以,她?会不会,有一天,真?的喜欢裴嘉译?
连沉默都觉得悦耳,裴嘉译让陶竹别急着回复,可以再多想?想?,什么?时候想?好什么?回复他就行,便?匆匆挂了电话。
手机已经打?到发烫了,陶竹用被罩擦掉手机上眼泪洇过的水痕,思绪越飘越远。
在繁春时还小,她?对性别的概念分的没那么?清楚。
开始对异性有了概念,蒋俞白就已经在她?身?边了。
高中两年,大学三年,整整五年的时间,她?的眼睛里没有看进去任何一个男生过,也接受过他一个人对她?的好。
裴嘉译的话让她?不禁思考,是不是,她?自己把自己的眼界圈起来?的?
脑袋一片混沌迷茫之际,她?的手机又响了,在回复过蒋俞白消息后的一个小时,他又给她?打?了一通电话。
陶竹盯着那个跳出来?的头像,发了很久的呆。
她?想?起裴嘉译的问题,她?还喜欢他吗?
当初,她?过度最难的时候,她?讨好朋友孤单的时候,她?上学遇到困难自己无法解决的时候,都是他在身?边,亲手给她?搭起和世界连接的桥梁。
可是后来?,大风大浪,滂沱暴雨下,也是他撕碎了她?的伞。
她?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那她?还喜欢他吗?
喜欢的。
可是,她?现在,也很喜欢自己。
电话又响了,响铃声?吵到隔壁骂骂咧咧让她?赶紧接电话。
陶竹先关了静音,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接起他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