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冉颜与那名黑衣人都到了强弩之末。
但让黑衣感到绝望的是,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脸色在漏过的月光下一片惨白,却依旧不肯倒下,那份坚韧,就连他这个杀过许多人的男人,都不禁为之钦佩。
“你究竟是何人?”对峙中,黑衣人先开口,他认为一个普通的妇人,绝对不可能有这种意志力,他怀疑冉颜是某位贵人隐藏在宫中的杀手。
冉颜默不作声,不是她不愿意回答,而是怕自己一说话,虚弱的声音便暴露自己现在其实已经再无反击之力。
黑衣人见冉颜不答话,以为她有所动摇,继续道:“不管你是谁的人,留着九皇都是祸患。”
冉颜忽然觉得,这黑衣人并不是真正的杀手。她不知道是不是每个杀手都有苏伏那种水平,也不知道是否都像他那样沉默寡言,只是忽然想起许多端倪。譬如,这两名杀手既然有能力闯入重重守卫的禁宫之中,那水平应该相当高了,可是在与她交手以来,却表现平平,尤其是那股杀气,完全不够一个杀手的水准。
她还记得,自己的平江河畔,苏伏回望的那一个眼神,便令人遍体发寒,那才是真正收割生命的杀手,而这两个人……冉颜猜测,多半是禁军中的侍卫,受了某个人的命令,趁乱杀死李治。
那么,想杀李治的人究竟是谁?李泰还是李恪?
这些想法飞快地掠过脑海,冉颜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声音顺着方才武媚娘扯的谎,道:“在没有得到东西之前,李治不能死。”
什么东西,能比李治的命还重要?黑衣人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流失的越来越厉害,几乎难以站稳,心脏无缘无故的狂跳不停,不知道是方才服用了自己的药物所致,还是因为中了两次毒。
冉颜的状况比黑衣人还要糟糕,她的毒药无孔不入,无论是从呼吸还是血液都可以产生效果,她此刻浑身伤口多,毒侵入的要快许多倍,而且流血过多使得她开始缺氧,脑一阵阵地发晕。片刻功夫,额头上的冷汗已经汇聚成滴,顺着脸颊滑落。
两个人对话,其实劝服对方的目的还在其次,主要是都想有片刻喘息的机会。
两句对话无果,黑衣人猛地发起了攻击,这一刀直指向冉颜的颈。冉颜挥刀挡住,但是力气不够,自己的刀脊猛然抵住了咽喉,她也被逼退了几步,狠狠撞到墙上。
倘若后面不是墙壁,她还可以向后仰躲过这一劫,但眼下这情形,颈部被卡住,黑衣人也防范冉颜的断绝孙腿,遂用一条腿将她下半身制住。冉颜避无可避,如果不出意外,她会被自己的刀脊割死。
一刹那,冉颜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最终卸掉全身力气,双手无力地垂下。
但黑衣人并没有大意,仔细看了一眼冉颜的脖,冉颜自己的刀脊,已经嵌进皮肤许多,血肉模糊。
黑衣人将她的刀取下扔掉,撤掉了对她的钳制,看着她缓缓从墙壁上滑下,扬刀准备砍掉头颅,以绝后患。
突然,冉颜在滑到一半的时候,猛地弯身像黑衣人冲去,手里的毒针刺入他腰部的伤口。冉颜这次刺的地方并不是要害,但她怕又像之前那样,有衣物的阻止,不能达到深处,从破开的伤口刺进去,最保险不过!
黑人闷哼一声,扬起那一刀已经砍上冉颜的脊背,但他知道,这个妇人忽然弯腰,并不是为了出其不意,而是为了保护要害,这一刀用砍的,根本不致命,立刻又改劈为刺。
就在那刀尖刺刚刚接触冉颜左背皮肤的千钧一发之时,只闻一个破风之声,一支羽箭带着碎金裂石的威力猛地刺穿他的手腕。
黑衣人一个踉跄,手中刀却没有松落,正当他准备加力时,紧接着又是一支羽箭,比方才威力更胜,仿佛带着猛虎咆哮的声音逼近,他只觉得自己阳穴一凉,脑海中刹那间一片鲜红。
那支羽箭,竟是生生从阳穴穿过!
萧颂狂风一般地拎着刀大步走了进来,想也不想地挥刀将那人头颅砍下,丢了刀接住冉颜。
“阿颜。”萧颂看着她浑身的伤口,目眦欲裂。倘若不是救人要紧,他恨不能回过头把那两个黑衣人剁成肉泥。
武媚娘一直都没有昏过去,但是她所在的地方,距离冉颜下药的地方近,再经过方才一番磨绳的剧烈运动,药力早已经发挥到顶峰,浑身使不出一丝力气来。目光模糊中,她看见一个红色官服的健硕男将冉颜抱了出去,接着很多人跑进来,有人在喊“九皇”,她便放心地晕了过去。
屋外,刘青松拎着药箱一阵风似的奔了过来,看见萧颂怀里抱着一个血人,急道:“快,抱到附近的殿内。”
萧颂一不说话,紧紧抿着唇,一张俊脸阴沉沉得没有任何表情,脚下却又快又稳地将冉颜带到了最近的一个厢房。刘青松立刻跟进去。
“都出去。”刘青松道。
“我就在外面,需要什么说一声。”萧颂也不多废话,交代一句便转身便走了出去。
站在外室,他盯着自己衣服斑斑血迹,感觉不到自己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脑钝钝的,都是嗡嗡的声音。
他努力找回一丝理智,吩咐跟过来的侍卫,“令人准备水、干净的布。”
这附近的宫婢和内侍都闻风逃跑了,侍卫只好自己去打水找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