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颜道:“劳叔伯挂心,已经痊愈了。”
罗氏朱唇边噙着淡淡的疏离的笑意,不热络,也不失礼地介入他们的谈话,“十七娘不必多礼,请坐吧。”
冉颜便道了声谢,便坐到左手侧的第二个位置去了。
“十郎,快来让母亲瞧瞧,怎的消瘦得厉害?”罗氏看见消瘦的冉云生,不禁心疼起儿,声音顿时温和倍。
“旅途向来如此,父亲不也是瘦了一圈么?”冉云生笑道。
罗氏看也不看冉平裕一眼,哼声道:“他浑身肥膘,再瘦个五圈还差不多。”
冉平裕轻轻地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阿韵呢?怎么这会儿还没回?”
提到冉韵,罗氏目光不舍地从冉云生身上移开,有些愠怒道:“这个丫头就知道成日地往外跑!一大清早便去琳琅斋,到现在还没回来。”
琳琅斋是冉平裕名下的玉器店。琳琅,是指精美的玉石,曾有人用“琳琅满目”形容琅琊王氏多出美男,美人如玉,美玉配美人,这个名字倒是十分讨喜。
正说话间,冉美玉一身浅黄色对鸟菱纹绮的乘云绣衣,领着几名侍婢进来,朝上座盈盈一拜,“十八见过叔伯、伯母。”
冉美玉不穿红色,少了几分张扬,多了一些温婉,放在一群北方女之中,当真很有江南碧玉的样。
“美玉来啦,无需多礼,坐吧。”冉平裕道。
罗氏依旧是不咸不淡地客套了一句。
这会儿,除了冉韵,该到的人都到齐了,冉平裕便道:“我们先用饭吧,不等阿韵了。”
众人自然没有意见。冉美玉瞥了冉颜一眼,见她形容憔悴,微不可察地哼了一声,埋头吃饭。
食不言,而且是分桌而食,宴厅中一时静默下来,只有偶尔碰着碗筷的轻微声音。
用晚饭后,由侍婢端上茶水漱口,罗氏便轻声细语地询问起冉云生途上的事情。
从言语间,冉颜听出罗氏对她印象似乎不佳,遂也识趣地没有跟着掺和,兀自垂眸喝着茶。倒是冉美玉混得如鱼得水,罗氏虽也未表现出对冉美玉有什么好感,但偶尔也会搭上一两句话。
邢娘心知娘一向没什么嘴上功夫,却也只能暗暗着急了。
歌蓝心中微微一动,飞快地将桌角的杯盏拂落在地。
清脆的碎瓷声令所有的目光都集中过来,歌蓝悄悄扯了扯邢娘的袖,给她递了个眼神。
多年的合作,邢娘自然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起身行礼道:“老奴不慎碰掉了瓷盏,请郎君和夫人责罚。”
冉平裕笑呵呵地道:“邢娘不必如此,不过是只杯盏罢了,快快请坐。”
见冉平裕竟然如此客气,罗氏不禁打量了邢娘几眼,见她五十岁上下,一身干净简单的墨绿色褙,微微花白的鬓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举止形容自然带着一股大气,便是连请罪亦未曾失了气,不似一般的下人那样畏畏缩缩。
“您是……邢娘吧?”罗氏根本认不出来,这些年邢娘居然老了这么多。
邢娘微微动容,蹲身道:“回夫人,正是奴婢。”
罗氏神情激动,连忙亲自上前将她扶起,还不忘嗔怪冉平裕道:“怎么能如此怠慢嫂身边之人呢?”
说着便让人摆席位,却被邢娘阻止了,“夫人折煞老奴了!老奴再如何都是奴婢,岂敢与主同席?这不合规矩。”
罗氏自是知道,方才那个茶盏落得蹊跷,当时她只以为邢娘因为她怠慢了十七娘,而心生不满,因着郑氏的大恩,她自然要给几分颜面,眼下看来,邢娘重规矩,而且也很懂规矩,知进退,即便是表示不满,也值得她尊重。
冉美玉恨得牙痒痒,瞪向冉颜的时候,却分明看见歌蓝冲她隐秘且挑衅地一笑。
而从始至终,冉颜都事不关己似的自顾喝着茶,只刚刚在邢娘出去请罪的时候,坐直了身,想要出言求情,却被歌蓝轻轻拽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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