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颜看了萧颂一眼,方才不过两句话的功夫便从萧侍郎变成萧郎君,这片刻不见,已经又从萧郎君升级成萧贤侄了!估计住完两天,连那个“萧”字都要去掉了。
“对了,阿颜方才在说的什么呢?杀敌一千自损八,是下下策,那么什么才是上上策?”冉云生还是对这个问题比较感兴趣。
“去准备席座。”冉颜吩咐歌蓝,转而答道:“不过是玩意话,十哥切莫要较真。”
冉闻笑道:“就是,娘家能有什么见识,不知哪本书上看来,胡言乱语罢了。”
冉云生心里叹了口气,像大伯这样识人不清、眼界又窄的人能坐上家主之位,不过凭的就是一个“嫡”字,若是长此以往,冉氏早晚要没落到淡出“世家”行列。
萧颂见冉颜不想答,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箫上,“方才远远听见箫声,是你吹的曲?”
冉颜嘴角一抖,那能算是曲吗?于是便道:“最近感兴趣而已,还不会。”
萧颂道:“奏箫,要呼吸得法,手指灵活,唇要能够灵活地控制风门、调节口风,而舌也需要有变化才行,单纯地吹气自然吹不出好曲。”
冉颜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箫,她从来没有觉得习乐器是件容易的事情,却没想到竟然这么复杂,她抬了抬手,将箫递给他,“你吹来听听。”
冉闻脸色微变,轻声叱道:“阿颜,怎可以如此无礼。”
萧颂淡淡笑着接过箫,“冉伯父莫要责怪十七娘,桑随远与我都很是欣赏十七娘这份直率,随远可是万分倾心呢!”
他说着,并未等待冉闻地答话,将箫放在唇边试了试音,便毫无预兆地进入了正曲。
冉闻兀自把萧颂的话反复咀嚼即便,也出些味道了,他那句话的意思大体就是:桑随远可就是喜欢你闺女的这份直爽,若是真的改了,桑随远许就不喜欢了。
冉颜看了萧颂一眼,她自然明白,他的一句话给自己省去了多少麻烦。
箫声本就带着空灵苍凉的意味,这曲的曲调舒展,似远在深山,偶似入幽谷的空明,又有一种豪放苍凉悠远之感。
萧颂低垂着眼,深刻的五官显得柔和起来,即便如此却气势未减,便如他所吹的这个曲调,整体柔和,却开阔无比。眼前宛如能看见气象万千、恢宏壮观的塞外风景。
人与曲合为一,卸去种种伪装、算计、阴险的萧颂,便如生在绝壁的劲松一般,古朴、坚毅挺拔。
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箫声已停,却仍然良久地扣人心弦,回味无穷。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玉门关。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冉颜脑海里莫名地便冒出这诗来,这样好的曲,不由得她不赞叹。
冉颜冷而缓的声音念出这格调高绝、气象阔大的《关山月》,加之方才萧颂曲声所带来的震撼,令几人静默片刻,冉云生才激动地一抚掌道:“好曲,好诗。”
萧颂将手中的箫递还给冉颜,神情若有所思。
“萧侍郎从前曾在边塞从军,因此对边塞感触颇深,得此意境倒是在情理之中,但阿颜从未去过边塞,竟也能作出这样绝妙的诗,我家阿颜实在是旷世奇才。”冉云生兴奋地拉着冉颜跽坐在刚刚铺好的毡上。
萧颂收回神思,目光盯着冉云生与冉颜握着的手,心里酸溜溜地直冒泡,还有那句“我家阿颜”,直接令他一向带了分笑意的面上有片刻的僵硬。
“十哥莫要夸赞,这诗……是……”冉颜一抬头看见了刘青松正背着大箱颤悠悠地过来,接着道:“是听刘青松刘医生吟诵的,他说是一位叫李白的郎君所作。”
所谓祸水东引,冉颜这几句话一出,导致刘青松一脚才踏入水榭,便被冉云生追问此事,萧颂也很有兴趣知道,刘青松什么时候私下跟冉颜吟过这诗。
“《关山月》?李白?”刘青松一头雾水,但看了一眼冉颜,就知道是她不小心闯祸了,当下大腿一拍,便开始唾沫横飞地讲起了李白的事迹,“李白的父亲叫李客,是陇西成纪人,他的父亲在边塞经商,我也是偶然一回遇见的,此人惊才绝艳……”
刘青松舌灿生花,讲得忘乎所以,开始扯到了李唐王室,冉颜听着听着觉得他再讲下去恐怕就露馅了,立刻干咳了一声,缓缓出声道:“歌蓝,泡茶来,我的那杯不要加别的香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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