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颜像脱力一般地瘫倒在几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每次午夜梦回时的恐惧惊心。

“娘怎么了？”邢娘一进屋便看见冉颜苍白如纸，布满汗水的脸，还以为她旧疾复发，惊恐地冲了过来抹了抹她的额头，急道：“娘，你且候一会儿，老奴立刻去叫医生！”

冉颜一把抓住她，“无事，我只是想到昨晚的梦了。”

邢娘仔细看了看她，确定她是真的没有事，才放下高悬的心，握住她的手，温声道：“娘有什么事莫要一个人担着，与老奴说一说，兴许就能好些。”

这件事情她以前不会说，现在就更不会说了。

邢娘见她垂眸不语，叹了口气道：“娘可是见了那些尸被吓着了？娘以前就胆小，为了生计，竟然连那种活都得去做……娘，日后可万万不能私下去做这些事情，若是短缺什么，还有十郎可以帮衬咱们，实在帮衬不上，总还有老奴和晚绿她们。”

冉颜缓缓道：“都说死者为大，可伺候死者的仵作，为什么地位如此卑贱？其实人们不是觉得死人值得尊重，而是害怕吧，因此才虚伪地用尊重来掩饰恐惧。”

“话虽是这么说……”邢娘觉得冉颜说得很有道理，可心中仍旧不觉得仵作有多么崇高，摆弄死人，总归是晦气。

“您先去忙吧，我想静一会儿。”冉颜道。

邢娘这才想起了，方才是听见晚绿嚷嚷说什么死人了，才过来问问，一进屋便被岔开了，不过看着冉颜恹恹的形容，也不好再问什么，便起身轻手轻脚地出去。

玉簪花的香气渐渐抚平冉颜心中的焦躁，她取出几种草药碾碎，放在蒸馏水中浸泡，垂眸仔细观察药在水中的变化，借此来缓解自己的情绪。

约莫过了两刻，晚绿才回来，裙裾被雨水打湿，贴在腿上，头发也微微散乱。“娘，刘刺史不让奴婢看尸体，他已经把人群疏散，说您可以去验尸。”

冉颜早猜到这个结果，刘让那只老狐狸，不会放过丝毫破案的机会，不过，苏州近来屡屡发生大案，即便及时破案，刘让说不定还会被人弹劾个管制不利之罪。冉颜把自己一大半的财物都孝敬给他，自然不想这个钱打水漂。

刘让寒门出身，既要保住清廉的名声，又不能让世家抓住把柄，否则到时候任人拿捏，他这个刺史也保不住多久。他能收受钱财少，像冉颜这么大手笔的，更是少之又少。她可以笃定，若是再来个有背景的新刺史，定然没有刘让这么好收买，一来拿出的钱财人家不见得能看得上，二来，一不留神就会被人反控制。

无论哪一种原因，冉颜都须尽自己所能地帮助他。

“走吧，去看看。”冉颜示意晚绿带上工具箱。

两人准备妥当，走到门口的时候，正看见歌蓝和邢娘。

“歌蓝也陪我出去走走吧。”冉颜扫了她一眼，淡淡道。

歌蓝欠了欠身，从屋内取出伞，跟随冉颜和晚绿一并走出院，邢娘看着人的背影，欲言又止，叹了一声，转身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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